面对陈方面前那只摊开的、不容拒绝的手掌，刘民脸上“诚恳”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他缓缓直起身，却没有去碰桌上那两个装有丹药的瓷瓶，而是在陈三与陈方那愈发冰冷的注视下，将手伸进了自己那略显陈旧的衣襟之中。
这个动作，让茶室内的空气再次绷紧。陈方的眉头瞬间锁死，指节微动，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悄然运转，仿佛刘民下一刻若是掏出一柄匕首，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当场格杀。
然而，刘民掏出来的，却不是任何武器，而是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布袋。布袋的束口处用一根普通的麻绳系着，上面甚至还沾着些许草药的碎屑，看起来廉价而寒酸。
这是一个储物袋，一个陈家发给他们这些炼丹师的次品储物袋。
这种储物袋空间极小，仅有一口大木箱子那么大，其材质更是粗劣不堪，连一丝灵力波动都难以察觉，在市面上属于最低等的货色，通常是给那些没有修为的富家子弟装些零碎玩意儿的。
陈家将此物配发给炼丹师，美其名曰“方便”，实则是另一种控制。每个月，家族会用这储物袋将定额的药材送来，到了月底或是需要上缴丹药时，炼丹师便需将炼制好的丹药尽数装入其中，再由管事收走。
炼丹师们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这袋子本身就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时刻提醒着他们，自己产出的一切，都属于陈家。
不过，对于那些机缘巧合下依附陈家的散修炼丹师而言，有这么一个储物袋，终究是方便了不少，至少不必再用大大小小的包裹来搬运那些瓶瓶罐罐，因此也都默认了这种规矩。
陈三和陈方看着刘民手中的储物袋，皆是一愣。他们本以为，刘民最多也就是将那两个瓷瓶里的丹药交出来，作为交换“客卿”名分的代价。
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的“识趣”，直接将自己的全部存货都拿了出来！
刘民双手捧着那个灰扑扑的储物袋，脸上带着一丝肉痛，但更多的却是豁出去一般的“决绝”，他将其恭恭敬敬地递到陈三面前，声音带着几分讨好。
“三爷，方爷，之前是小的鼠目寸光，不懂规矩。这里是小的这段时日炼制的所有丹药，都在这了。还请二位爷笑纳，就当……就当是小的，给家族交的一份心意！”
他这番姿态，做得十足。
陈三盯着刘民看了足足三息，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审视的意味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缓缓伸出手，没有去接那个储物袋，而是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束口的麻绳，一拉。
哗啦啦——
随着袋口被打开，一股浓郁却又带着些许驳杂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陈三向袋中瞥了一眼，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地堆放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白色瓷瓶，几乎将整个储物袋的空间都填满了。
他脸上的阴冷，终于彻底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满意。
“你倒是个实在人。”陈三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笑意”，他随手从袋中取出一个瓷瓶，拔开木塞，倒了一枚丹药在掌心。
那是一枚凝气丹。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化作一道光柱，恰好落在他摊开的手掌上。那枚丹药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灰白色，大体上还算圆润，但仔细看去，表面却能发现几个极其细微的凹坑，丹药的边缘也并非完美的弧线，显得有些毛糙。
一股药味飘散开来，闻得出来是凝气丹的主药，但其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显然是在凝丹的最后阶段，火候掌控得还不够完美。
这丹药，说不上多好，甚至比不上风火坊里那些资深炼丹师的作品。但它也绝不是那种勉强成丹、药效低微的普通货色，至少达到了中品的水准。对于一个刚刚接触丹方不久的新手而言，能有这般水准，已经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陈三的目光，在丹药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落回了刘民的脸上。
一个关键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让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这凝气丹和小聚气丹的丹方，还是他们两人前不久才给刘民的。如今看这丹药的成色，恰好印证了刘民“新手上路”的说法。这也就意味着，此前对方声称自己不会炼制这两种丹药，并且急需外出寻找其他药材来赚取修炼资源的说法，全都是真的！
他不是在演戏，他只是一个空有天赋，却被资源困住了手脚，急于求成的年轻人！
这个认知，让陈三和陈方都感到了一种掌控全局的舒畅感。他们最怕的，不是刘民的贪婪，而是刘民的心机深到他们看不透。
现在看来，这小子虽然有点小聪明，有点桀骜不驯，但终究还是嫩了点。一番敲打与安抚，再给个虚名，许些好处，便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价值全部摆在了台面上。
“不错，不错。”陈三将那枚丹药扔回瓶中，塞好木塞，随手将瓷瓶和那个储物袋都放在了桌上，不再多看一眼。他拍了拍刘民的肩膀，这一次，那力道显得亲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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