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扇斑驳的木门外,久久没有动作。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他曾经拼了命想要挤进去,如今却连窥探一眼都需要莫大勇气的世界。院墙不高,他甚至能闻到从里面飘来的、淡淡的皂角洗衣味,混杂着柴火燃烧后的烟火气。
这股味道,和他记忆深处,小菲身上那股干净好闻的气息,一模一样。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酸涩的疼痛。他该怎么开口?说“我回来了”?还是说“我来看你”?不,都不对。他如今是“仙长”,是一个路过的、前来吊唁的“远房堂兄”。
就在他犹豫不决,神思恍惚之际,一阵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如同最纤细的钢针,穿透了木门,精准地扎进了他的耳膜。
是小菲!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的犹豫和彷徨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他下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手已经抬起,想要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可紧接着,一个粗粝而充满不耐烦的男人声音,如同滚油泼进了冷水,在院子里炸开!
“哭哭哭,就知道哭!晦气玩意儿!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放着好好的黄花大闺女不要,捡了你这么个克夫的丧门星!老子都不嫌弃你晦气娶了你,你还有脸哭?”
咒骂声中,夹杂着一声沉闷的“砰”响,似乎是踹翻了什么东西。
然后,是“啪”的一声闷响。
那不是东西倒地的声音,那是皮肉接触的声音!沉闷,厚重,带着令人牙酸的力道。
阿远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随即又如同火山爆发般,轰然冲向头顶!
“呜……”
小菲的哭泣声不再压抑,变得更加急促,却又带着一丝不敢放声的恐惧,像是被捂住了嘴的幼兽,在绝望地悲鸣。
他恨!
一股从未有过的、狂暴的恨意,从他神魂最深处席卷而出!恨那个在里面施暴的畜生,恨这个该死的世界,更恨这个无能为力、只能站在这里听着的自己!
他凭什么?!他凭什么敢动她?!
杀了他!
这个念头,没有任何犹豫,如同最原始的本能,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他眼中的世界,瞬间褪去了所有的颜色,只剩下刺目的血红。周遭的喧嚣声、烟火气,在这一刻尽数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院内那畜生的咒骂和她痛苦的呜咽。
一股精纯的灵力,在他掌心无声无息地汇聚。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院门口,一片枯黄的落叶无风自动,在半空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碾成了最细腻的粉末。
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那扇木门化为齑粉。他有上百种方法,让里面那个男人在无声无息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他就是为此而修炼的,不是吗?为了拥有力量,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为了不再像当年那样,被人用“凡人”两个字砸得体无完肤!
他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门,脚步已经抬起,下一瞬,血光便会溅起!
然而,就在此刻——
“哇——哇啊——!”
一声嘹亮、清脆,充满了生命力的婴儿啼哭,毫无征兆地,从那间充斥着暴力与绝望的屋子里,猛地穿透了出来!
这哭声,像是一道九天之上降下的惊雷,又像是一柄最锋利的仙剑,瞬间斩断了他脑中那根名为“杀戮”的弦!
他抬起的脚,重重地僵在了原地。
他一身沸腾的杀意和汇聚的灵力,在婴儿哭泣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被瞬间抽空,溃散得无影无踪。
婴儿……
孩子……
他的……孩子?
不。不是他的。是那个男人的……和她的……孩子……
一股比被万千钢钩撕扯灵魂还要痛苦百倍的荒谬感,狠狠地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冰冷的、名为“现实”的罡风,疯狂地灌了进去。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什么。
“啪!”
又是一道清脆至极的声响,比之前那记闷响更加响亮,更加刺耳。那是巴掌狠狠扇在脸上的声音。
“操你娘的!孩子都哭了,还不知道去喂奶!就知道跟个死人一样在这里哭丧!”男人的怒骂声再次响起,恶毒而刻薄,“我告诉你,再整天哭哭啼啼,老子就休了你!让你抱着这个小杂种一起滚出去要饭!”
屋内的哭声,戛然而止。
只剩下婴儿那撕心裂肺的啼哭,和一阵窸窸窣窣的、慌乱的脚步声。
阿远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
手脚,一片冰凉,连带着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他输了。
输得比当年在小菲父亲面前,还要彻底,还要惨烈。
当年的他,只是输给了“灵根”,输给了“凡人”的身份。而现在的他,拥有了力量,拥有了修士的身份,却输给了这堵薄薄的墙,输给了那一声他从未预想过的……啼哭。
他来晚了。
他的人生,她的人生,早就在那错过的几年里,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再也无法交汇的深渊。
他这个所谓的“仙长”,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杀进去?然后呢?让她变成一个带着孩子的、杀了第二任丈夫的寡妇吗?让她和她的孩子,从此背负上杀人凶手的污名,活在世人更加鄙夷的目光里吗?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是如此的苍白,如此的可笑。
他甚至连推开那扇门的资格,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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