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是被指尖的凉意惊醒的。他记得自己明明蜷缩在山洞的干草堆里,鼻尖还萦绕着潮湿的土腥气,可睁眼时,掌心却贴着一块冰凉的汉白玉门柱,雕花的纹路硌得指腹发麻。
眼前的大门足有三人高,朱漆锃亮,铜环上的兽首衔着圆环,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门两侧的青砖墙向远处蔓延,漫过街角的酒旗、巷尾的灯笼,一眼望不到头,墙头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这繁华气,比他在市集上见过的最高级的酒楼还要盛三分,却静得诡异。
他往前走了两步,脚边的摊位还支着木架,上面摆着绣到一半的帕子,针脚细密,线头还在风中轻轻晃;隔壁的糖画摊前,半只凤凰的糖坯已经凝固,翅膀的弧度栩栩如生,只是摊主的板凳空着,凳脚边还落着一把没来得及收起的铜勺。
整条街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叫卖声、马蹄声、孩童的笑闹声,连同流动的风,都被抽走了。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撞在朱漆大门上,又弹回来,带着空落落的钝响。
“系统?”寒冰抬手摸了摸门环,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这到底是哪儿?”
脑海里的声音准时响起,带着惯有的平静:「此处是您穿越前的居所。那些没卖完的绣品、凝固的糖画,都是您潜意识里未散尽的记忆碎片。」
寒冰盯着糖画摊前那只半成的凤凰,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赶集日给他买糖画,每次都让师傅画凤凰,说“凤凰能护着你”。那时的糖画师傅总笑着多捏出一片羽毛,说“这孩子眼神亮,将来是个有福气的”。
他伸手碰了碰糖画的翅膀,指尖沾起一点黏腻的糖渣,甜得发齁。原来那些以为被遗忘的瞬间,都藏在这里。
“记忆碎片?”寒冰低笑一声,转身望向那扇三米高的大门,“那这扇门后面,藏着我忘了什么?”
门环在他掌心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
寒冰的指尖还残留着推门时的凉意,眼前的景象却已天翻地覆。几十米外的庭院铺着青石板,缝隙里长着青苔,而他竟像被无形的力量平移过来,脚下的石板凉得刺骨。
“快来人啊!二少爷出事了!!!”
尖利的呼喊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寒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里闪过些破碎的画面——雕花木床、哭闹的婴儿、女人温柔的哼唱,却抓不住任何清晰的轮廓。
他侧身躲开冲过去的女人,那身影穿着素色襦裙,裙摆扫过他脚踝时,带着一股熟悉的皂角香,让他鼻腔发酸。女人扑向庭院中央的小孩,那孩子蜷缩在地上,周身缭绕的黑气像活物般扭曲,每一次挣扎都让石板裂开细纹。
“不要过来!!!”
最老的老人咳着血嘶吼,花白的胡须上沾着暗红,他身后几个老者同样脸色青紫,灵力溃散的气息扑面而来。寒冰看得心头一紧,那些黑气带着蚀骨的阴冷,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女人却像没听见警告,双手按在男孩后背,淡金色的灵气从她掌心涌出,与黑气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男孩痛得尖叫,黑气骤然暴涨,竟顺着女人的手臂往上爬。
“娘——!”男孩嘶哑的哭喊穿透嘈杂,让女人的动作猛地一顿,眼里瞬间蓄满泪水。
寒冰站在原地,手脚像被钉住,那声“娘”像钥匙,猛地撬开了他记忆深处的锁。他看着女人被黑气侵蚀的手臂,看着老者咳出的血染红青石板,看着男孩痛苦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场景明明陌生,却让他生出一种撕心裂肺的熟悉感,仿佛这痛苦早已刻进了骨血里。
那男孩体内的黑色灵气愈发狂暴,如沸腾的墨汁般翻涌。
女人咬着牙,将全身灵气凝成一线,尽数渡向男孩体内,试图扼住那股煞气的势头。
可事与愿违,男孩体内骤然窜出一股赤红灵气,与黑气交织缠斗。
三股灵气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像三只困在牢笼里的野兽,不死不休。
女人的灵气本就微薄,转瞬便被两股凶戾之气狠狠挤出,如断线的风筝般被冲击波掀飞,重重撞在寒冰脚前的石阶上。
一口鲜血从她嘴角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青石板。
她已是濒死之态,却仍挣扎着抬起手,指尖颤抖地指向那痛苦挣扎的男孩,眼中满是放不下的焦灼。
那只手终究没能撑住,无力地垂落。周围的下人慌忙围拢,她却已听不见任何呼喊,看不见任何身影了。
寒冰下意识想上前,身体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躯体——他只是个旁观者,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俯身,想记住她最后的模样,却见她嘴唇还在微弱地翕动,像是有未尽之言。
他将耳朵贴近,那气若游丝的声音钻入耳膜:“冰儿……活 下 去……”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寒冰的心脏。
他猛地抬头,望见她双眼半睁,瞳孔早已涣散,可那份凝固在脸上的担忧,却像烙印般清晰,仿佛要将这牵挂刻进永恒的沉寂里。
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抹担忧,在寂静的庭院里,沉甸甸地压在寒冰心头。
泪水砸在冰凉的地面上,碎成细小的水珠。寒冰抬手抹脸,指腹触到一片湿热,这才惊觉自己竟在流泪——不是胸口闷痛,不是喉头哽咽,是滚烫的泪珠子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像要把二十多年攒下的空白都填满。
他望着地上那抹渐渐失去温度的身影,忽然想起奶奶走的那天,他也是这样站着,只是那时喉咙像被堵住,连一声“奶奶”都喊不出来。
而现在,喉咙里像塞了团火,烧得他想嘶吼,想质问,可最终只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指尖还残留着擦泪时的湿意。
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透明。寒冰低头,看见的不是坚硬的土地,而是翻涌的星云——刚才还在的庭院、尸体、血迹,全都像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了,只剩下他孤零零地站在一块悬浮的黑石上。
四周是望不到边的星空,每颗星星都像被冻住的火焰,安静地悬在漆黑的天幕上。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偶尔有流星拖着长尾划过,像谁不小心掉落的火把,转瞬就被黑暗吞没。
寒冰试探着往前挪了一步,黑石轻轻晃动了一下,吓得他赶紧站稳。
风从深渊里吹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得他脸颊生疼,却吹不散眼眶里的湿意。
他忽然想起那个女人最后望向男孩的眼神,想起她被灵气震飞时,嘴角还挂着要保护谁的倔强。
原来有些牵挂,真的能穿透生死,跟着灵魂飘到这种地方。
“喂——”寒冰对着深渊大喊,声音在空旷的星空中荡开,又被黑暗吞掉,连回音都没有,“有人吗?这到底是哪儿啊?”
只有星星在沉默地眨眼,像在看一个迷路的孩子。
他蹲下身,抱住膝盖。
空岛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还有风穿过星尘的呜咽。
刚才流的泪已经干了,在脸上留下紧绷的痕迹,可心里那片湿乎乎的地方,却像被这星空泡得越来越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见极轻的“咔哒”声。
抬头时,看见不远处的星空中,有一颗星星突然亮了起来,比周围的星星都要暖,像……像奶奶以前点的煤油灯。
紧接着,又一颗星星亮了。
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
它们连成一条线,像条发光的路,从遥远的天边一直铺到他脚下的黑石边。
寒冰站起身,看着那些星星温柔的光,忽然想起那个女人喊的“冰儿”,想起奶奶总说“星星是走了的人变的,在天上看着咱们呢”。
他伸出脚,踩在最靠近的那颗“星星”上,出乎意料地踏实,像踩在晒干的麦秸上,带着点暖烘烘的温度。
或许,这不是绝境。
或许,有人在牵着他往前走。
寒冰深吸一口气,顺着星光铺成的路,一步一步,往星空深处走去。身后的深渊仍在咆哮,但身前的光,越来越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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