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江妄南认识。”
裴烬刚坐下，温衍的声音便再次从耳机里响起。
从江妄南凑近裴烬说话开始，温衍就再没出过声。
一直等到裴烬躲开激愤的观众回到破旧的临时休息所，他才再次开了口。
不是疑问句，而是带着笃定的陈述句。
不等裴烬回答，温衍又慢悠悠地给出下一个结论：“而且关系不浅。”
裴烬也没打算隐瞒。
他很是坦诚地给出了温衍想要的答案：“我们从进入阎场前就认识，他来阎场，一是为了找弟弟，二是想来救我出去。”
耳机里的温衍“噢”了一声。
“他弟弟是谁？”
温衍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兴致：“你在我身边就见过那些人，厉家用人不会从落魄的豪门少爷里选，那……是我的人？”
猜测的范围一下子缩了大半。
他带着裴烬去见过的人屈指可数。
温衍倚靠在床头，腿上摆着播放裴烬项圈监视器实时视频的平板，一只手则慢腾腾地翻着那几个人的信息资料。
“阮越？”
没过几分钟，温衍便自行推测出了答案。
裴烬长叹了一口气。
“是的。”他低声承认。
什么都瞒不住。
他的这位主，心思实在敏锐得可怕。
他在江妄南那见过阮越的照片。
从见到阮越第一眼，他便认出了对方便是江妄南心心念念找了许久的弟弟。
便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顺便将消息传进来给江妄南。
没再听到温衍的声音，裴烬也没有再继续吭声。
他倚着脏兮兮的墙面，微阖着眼，脸上显出几分掩藏不住的疲倦。
刚打完十五场不公平竞技赛，饶是裴烬也熬不住。
温衍那头应当是在操作着笔记本电脑，裴烬塞进耳朵里的蓝牙耳机清晰地响着敲击键盘的声音。
模糊的睡意涌上大脑，在裴烬险些就要昏睡过去时，温衍的声音又适时地响起——
“既然有这层关系在，那便好办多了。”
这凭空飞来的一句毫无逻辑可循。
“嗯？”
裴烬没有睁眼，从喉间发出一声疑问的单音。
“厉榭盯上的是江妄南。”
温衍从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话锋一转又向裴烬抛出了新的问题：“你有把握说服江妄南成为我的人吗？”
这话成功让裴烬重新清醒过来。
他拧起了眉，神色晦暗不明。
“您为什么会觉得是他？”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再出声的嗓音有些哑：“因为阎场给了江妄南休养时间吗？”
温衍笑了笑。
“不单是因为这个，更因为我了解厉榭。我查过了，最近阎场新进的商品没有符合条件的，而往期的商品里，江妄南的脸和身材非常符合厉榭的审美，如果再加上他跟你齐名的竞技能力，厉榭盯上他的概率几近百分百。”
说到这里，温衍像是想起了什么，清雅的嗓音里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当初我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打算选他。”
他顿了顿，又饶有兴致地追问了一句：“你当时真的只是为了逃出阎场，才特意出手拦截？”
“……”
裴烬原本的思绪还在江妄南和厉榭身上，冷不防的话题跳转到他自己身上，他按揉太阳穴的动作顿住。
“如果我说是，您信吗？”
他抛出了一句反问，话音落下不过两秒的功夫，脖颈处的项圈便传出一阵细密的低频电流。
不疼，却足以让裴烬明白温衍的答案。
他当然不信。
裴烬长叹了一声：“要不还是先说回江妄南……嘶……”
想要跳开话题的意图过于明显，这显然惹了温衍不痛快。
电流的刺激再次从脖颈处传出，这一次显然档位比刚才强烈了些，尖锐的疼痛让裴烬轻颤了几下，倒吸了一口气。
所幸温衍也没有在这种时候追问的意思。
他冷哼了一声，又再次丢出刚才被忽视掉的问题：“你有多大的把握说服他？”
裴烬沉默了好半晌。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了处紧贴着皮肤的项圈，一边慢条斯理地活动着被勒得不太舒适的脖颈，一边垂眸露出思索状。
温衍也没有催促。
他翻看着屏幕上关于阮越的资料，一页接着一页瞧得仔细分明。
直到裴烬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少爷，只要阮越是您的人，他便能成为您的人。”
—————
当晚深夜，江妄南就杀进了裴烬的临时住所。
破旧的铁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被扑鼻而来。
正坐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靠墙闭眼养神的裴烬蹙起眉，还没瞧清人便被江妄南一把狠狠按在墙上。
“我弟弟在哪？”
他的嗓音有些嘶哑，浑身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借着住所里昏暗的灯光，能瞧见江妄南身上新添的各处狰狞伤口。
“下这么重手？”
裴烬黑沉沉的视线定定地注视着他：“不怕你的买主有意见？”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江妄南露出“你在说什么屁话”的鄙夷神情。
“什么意见？”
江妄南嗤笑了一声：“人还没死没残就能出货，死了残了就重新挑几个赔，这不是阎场的惯例？”
裴烬抬手扇走了那飘散在鼻间久久不散的血气。
他一边推开江妄南，一边状似漫不经心闲聊般紧接着开口：“厉榭能是这么好交差的？”
江妄南一开始的注意力还在裴烬扇风的动作上。
“这才被买走多久，就连这点血腥气都受不了了？”
他好笑地扬眉，听到裴烬后半句，很是顺嘴地脱口而出：“厉家本事再大，也不敢轻易跟阎场撕破……嘶……”
话快说完了，江妄南才后知后觉到不对劲。
他终于反应过来，瞪着裴烬咬牙切齿：“你套我话？”
裴烬不说话，只是倚靠着墙掀起眼皮神色冷淡地注视着他。
江妄南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他一屁股坐在裴烬的木板床上，终于开始冷静下来思考眼前的事。
“所以，你的主子不会是……”他抓了抓杂乱的头发，努力回想名字，“厉衍？”
裴烬冷睇了他一眼。
“温衍。”他极快地出声纠正。
“有什么区……咳……”
江妄南瞪着眼正想反驳，转眼间瞥见裴烬脖颈项圈那个刺眼的红点，他清了清嗓子，又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顿了几秒后，他又朝裴烬扬起下颌：“所以呢，你想替你主子策反我？”
裴烬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
他垂下眼眸，慢条斯理地卷起乱糟糟的衣袖，半晌都没有出声。
江妄南没有他这样的耐心。
他等了十几秒，见裴烬像是卷衣袖卷得浑然忘我般，倾身过去便要继续追问：“喂，阿烬，你……”
“不是策反。”
裴烬打断了他的话。
潮湿脏乱的小隔间里清晰地响起了裴烬略显冷漠的低沉嗓音：“是威胁。”
裴烬面无表情地掀起眼帘直视着他：“用你弟弟的安全，换你的忠诚。”
江妄南原本还略显吊儿郎当的神情瞬间冷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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