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寒意裹着潮湿的土腥气,钻进拾阳山深处的甬道。五支火把的光焰在黑暗中摇曳,映得鲁大脸上的刀疤忽明忽暗。
他攥着铁铲走在最前方,身后鲁二和另外三个兄弟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甬道尽头,一扇刻着云纹的石门沉默地矗立。
“这石门讲究,”鲁二凑上前,指尖滑过门上的刻痕,“可惜是个新墓,陪葬未必丰厚。”
鲁大碎了口唾沫,一脚踹在石门底座上:“甭管新老,这么大的阵仗,里头少不了好东西!”
他冲身后使个眼色,五人合力推着石门,吱呀的摩擦声在甬道里回荡,最终,轰隆一声,门开了。
第二重墓门赫然出现,门口立着两尊彩色泥俑,手持长剑、青面獠牙的模样在火光下透着阴森。
众人都顿了顿,鲁大给身旁的那个瘦子递了个眼神。那瘦子卸下背上的铁铲,小心翼翼地去碰左边泥俑的剑鞘,可那泥俑纹丝不动。
“装神弄鬼!”那瘦子松了口气,抬腿就往那泥俑身上踹,“拿着剑吓唬谁……”
话音未落,左边的泥俑突然挥剑,那瘦子慌忙躲闪,却没料到右边的泥俑竟从侧面突袭,剑刃像削纸般划过他的脖颈儿,鲜血顿时喷溅在石门上,那瘦子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鲁二见状,腿都软了,紧紧拽着鲁大的袖子:“哥,咱回去吧,这墓邪门!”
“没出息的东西!”鲁大甩开他的手,抄起铁铲绕到那两尊泥俑身后,照着俑腿狠狠劈下。
木屑飞溅,两尊泥俑的关节处露出朽木。鲁二见状也冲上来帮忙,两人合力将两尊泥俑推倒。哐当声中,第二重墓门终于敞开。
墓室中央,一口彩绘棺材用铁锁悬吊在半空,底下的石台上堆着小山似的金银珠宝,闪得人睁不开眼。
四周还立着四尊泥俑,分别持箫、笛、笙、筚篥,做着吹奏的姿态,只是脸上的釉色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像是在笑。
“发财了!”鲁二身后的一个胖子忍不住冲上去,双手抓着金元宝往怀里塞。鲁大刚想喝止,就见持箫的泥俑突然转身,箫管里嗖地射出一支箭,正穿透那胖子的后颈。
另一个兄弟吓得尖叫,转身要跑,却撞进持笙泥俑的怀里。
那泥俑的笙管突然张开,十几支短箭近距离射出来,将他射成了筛子。
鲁大与鲁二见状,面如死灰,连滚带爬地往道外逃,身后仿佛还能听见泥俑咯咯的笑声。
拾阳县的夜,被一声惊雷劈亮。更夫钟伯裹紧了袍服右臂上的“更”字在闪电下泛白。他敲着梆子,有气无力地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雷声又起,钟伯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正想加快脚步,就见独孤羊抱着个木盒子从街角走来。他穿着半旧的青布衫,脸上带着几分局促,却在听见两个顽童的喊声时骤然僵住。
“独孤件作家世贱,不如沿街去讨饭!”
“独孤件作有娇妻,却为他人做嫁衣!”
独孤羊气得浑身发抖,弯腰捡起块石头就砸了过去,却被顽童笑着躲开了。
钟伯看不过去,上前骂走了那两个孩子,拍了拍独孤羊的肩膀:“别往心里去,孩子们不懂事。”
“我有什么可在意的?”独孤羊强撑着笑,指了指前方的公廨,“新来的县令也姓独孤,今晚请我喝酒。以后谁再乱讲,我叫县令抓他们!”
说完,他抱着木盒子快步走开了。
钟伯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独孤件作,日子过得一向紧巴,哪有闲钱跟县令喝酒?
又一阵闪电划过夜空,钟伯的梆子声再次响起,只是多了句:“大雨将至,早归家舍。”
县令住所的灯烛亮得很暖。桌上摆着四碟小菜、一壶米酒,独孤遐叔看着独孤羊推过来的木盒子,眼中满是好奇。
他刚任拾阳县令不久,一身青袍还带着崭新的浆洗过的痕迹,眉宇间仍有几分举人的儒雅。
“这是什么?”独孤遐叔伸手去碰木盒子,木质温润,一看就是精心打磨过的。
独孤羊笑着摆手:“县令打开便知。”
盒子打开的瞬间,独孤遐叔屏住了呼吸。
里面是个裙装女子的木刻像,眉眼弯弯,神态温婉,竟与他亡妻轻红一模一样。他
伸手去摸木刻像的发丝,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这手艺……简直是把轻红刻活了……”
“上次县令请我喝茶,我见您书房挂着夫人的画像,”独孤羊起身,指了指独孤遐叔身后的画卷,“又见您对亡妻一往情深,便想着刻个木像陪您。我用的是桃木,能驱邪。”
独孤遐叔把那木像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哽咽:“多谢兄长……你我都姓独孤,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亲兄长。”
他说着,郑重地抱拳行礼。
独孤羊激动地抓住他的手,指节都泛白了:“看来我是找对人了!”
独孤遐叔一愣:“兄长何意?”
独孤羊才察觉自己失态,连忙端起酒杯岔开话题:“没什么,就是觉得县令严惩盗墓贼,开本县新风,我打心底里敬佩。我那明器店卖的防御泥俑,也算帮着您护墓了。”
“兄长太谦虚了,”独孤遐叔一饮而尽,“仵作虽位卑,却是断案的关键。县里若有命案,少不得要麻烦兄长。”
“好说,好说!”独孤羊也跟着喝酒,目光落在空了的木盒上,似有不舍,“这木像,您可得珍惜,一生不弃,最好传于后人。”
独孤遐叔连连点头,将那木像放回盒子里,然后盖好:“我敬兄长!”
“该我敬贤弟!”
两只酒杯碰撞,酒液溅出了几滴。
夜雨淅淅沥沥,独孤羊走出公廨时,独孤遐叔撑着伞追了上来:“兄长拿着伞,别淋着了。”
“这点雨算什么。”独孤羊推辞,却被独孤遐叔硬塞进手里一把伞。
“明日一早去寒舍,”独孤羊握着伞,笑容里带着几分真诚,“我家春条别的不行,傅饪做得极好,让她做给贤弟尝尝。”
“一言为定!”
两人在雨里道别,独孤羊撑着伞走向灵渡明器店。黑沉沉的店铺像个张开的嘴,灯笼的光在雨雾里晃了晃,最终被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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