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次日下午1:45
地点:波士顿自由酒店,大堂咖啡厅
自由酒店的前身是查尔斯街监狱,建于1851年。改造后,原本的牢房成了奢华客房,中央监视区成了大堂,铸铁栏杆和石墙被保留下来,与现代化设计形成诡异而迷人的对比。
周维提前十五分钟到达。他选了靠窗第三个桌子——紧急联系人指定的位置。从那里可以清楚看到大堂入口、电梯间和楼梯,也能透过巨大的拱形窗户看到外面的街道。是个既能观察,也容易被观察的位置。
他点了一杯黑咖啡,把那个银色U盘放在桌面上,旁边是自己伪装用的“省社科院研究员”名片。手机关了声音,但保持着与外围支援人员的紧急通讯通道。他的心跳得有些快,但表情保持平静。
下午2点整。
一个男人走向他的桌子。大约五十岁,亚裔面孔,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戴一副无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份《华尔街日报》。他的步伐从容,表情温和,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商务人士或学者。
“周研究员?”男人用中文说,发音标准,略带北方口音。
“是我。”周维站起身。
“请坐。”男人在他对面坐下,招手叫来服务员,“一杯美式,谢谢。”
等服务生离开,男人才看向周维,目光在U盘上停留了一瞬:“白鹤让你来的?”
“她遇到了麻烦,托我联系你们。”周维按事先想好的说辞,“有人跟踪她,她暂时躲起来了。但验证期限快到了,她需要帮助。”
男人点点头,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型扫描设备——看起来像普通的手机,但在U盘上扫过时,设备屏幕亮起绿灯。
“信物确认。”他收起设备,“白鹤现在安全吗?”
“暂时安全,但不敢露面。”周维谨慎地回答,“她想知道,这次验证能否推迟,或者……有其他办法。”
男人端起刚送来的咖啡,喝了一小口,眼神锐利起来:“周研究员,你不是白鹤委托的人。你是谁?”
周维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不动声色:“为什么这么说?”
“白鹤的紧急联络协议里,有特定的暗语序列。”男人平静地说,“你刚才说的只是基础暗语。如果你真的是她委托的人,应该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陷阱。这是一个测试。
周维迅速思考对策。否认?坚持?还是……
“我确实不是她直接委托的。”他选择部分坦白,“我找到了她藏身的窝棚,找到了U盘和里面的信息。她失踪了,我觉得她可能有危险,所以按照U盘里的联系方式找到了你们。”
男人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很诚实。这可能是救了你。”
“什么意思?”
“如果你是冒充的,现在可能已经走不出这个酒店了。”男人从西装另一个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电子设备,按下按钮,屏幕显示着几个绿色光点,“我们的人在周围。四个。”
周维顺着他的目光扫视大堂。确实,在咖啡厅角落、报纸架旁、前台附近,有四个看似普通的男人,但他们的站位很专业,封锁了所有出口。
“你们是‘老板’的人?”他问。
“‘老板’?”男人笑了笑,“不,我们是‘系统管理员’。负责维护整个保管系统的运行。白鹤、青松,还有其他几个保管员,都属于这个系统。‘老板’只是客户之一。”
这个说法让周维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保管员”系统是“老板”亲自控制的。但现在看来,这是一个独立的、专业化的服务系统,为多个“客户”提供服务。
“你们为多少人服务?”他试探着问。
“这是机密。”男人收起笑容,“周研究员,既然你找到了我们,还带着白鹤的信物,说明你至少不是敌人。我们可以合作。白鹤必须在48小时内完成生物特征更新,否则她的权限会被冻结,她保管的所有数据会进入永久锁定状态。”
“如果锁定会怎样?”
“她过去三年为系统服务积累的信用和报酬会清零。”男人顿了顿,“更重要的是,她可能会被系统标记为‘叛逃者’。到时候,会有专门的‘清理小组’处理。”
清理小组。周维想起在废弃船坞听到的对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在躲清理小组?”
“很可能。”男人点头,“白鹤上个月的验证就有些异常。她迟到了一小时,而且情绪紧张。我们当时就怀疑她可能想退出。但系统不允许单方面退出。保管员协议是终身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完成最后一次验证,然后进入‘静默保护’程序。”男人压低声音,“这是系统为想要退出的保管员提供的唯一合法途径。但条件很苛刻,而且需要另一名保管员作保。”
“青松?”
“对。如果青松愿意为她作保,她可以安全退出。”男人看了看手表,“问题是,青松这个月没有出现。他也失联了。”
周维愣住了。两个保管员同时失联?
“什么时候的事?”
“青松本该在五天前完成他自己的验证更新。但他没来。我们联系不上他。”男人表情严肃,“现在白鹤也失联。两个关键保管员同时消失,这不是巧合。”
“可能是‘老板’清理门户?”
“可能性很大。”男人承认,“有些客户不喜欢保管员知道太多。会在不需要他们的时候……处理掉。但通常不会两个一起处理,除非……”
他停下来,似乎在犹豫该说多少。
“除非什么?”周维追问。
“除非他们保管的数据,涉及最高级别的秘密。”男人声音更低了,“周研究员,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如果你真的想帮白鹤,最好让她尽快完成验证。完成之后,她可以选择进入静默保护,我们会安排她安全离开美国,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我怎么找到她?”
“用这个。”男人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片,像U盘但更薄,“这是定位信标,有效范围五公里。白鹤身上有对应的接收器。只要她在波士顿市区范围内,这个信标靠近她一公里内就会震动。越近,震动频率越高。”
周维接过金属片。冰凉,轻若无物。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男人站起身,“但白鹤的时间不多了。清理小组可能在今晚,最迟明天就会找到她。他们比我们专业,也比我们……没有底线。”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留下咖啡的钱:“周研究员,如果你找到她,告诉她:去老地方,完成验证,申请静默保护。这是最后的机会。”
说完,他转身离开。那四个“系统管理员”也悄无声息地跟着离开了咖啡厅。
周维坐在原位,手里握着那个金属片。它没有任何指示灯或按钮,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金属装饰片。
但刚才那番对话的信息量太大了。保管员系统、静默保护、清理小组、两个保管员同时失联……
他需要立刻把这些信息传回国内。
时间:下午3:20
地点:酒店房间
周维用加密通道把情况报告给苏清越。等待回复时,他把金属片放在桌上,在波士顿地图上标注出几个可能区域:林薇的公寓附近、废弃船坞、自由酒店、波士顿大学周边。
如果他是林薇,会躲在哪里?既要安全,又要能在48小时内赶到自由酒店完成验证。
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她会不会已经住进了自由酒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她包下某个房间,深居简出,反而比在外面东躲西藏更安全。而且这里就是“老地方”,验证时直接下楼就行。
周维立刻拿起金属片,决定在酒店内部测试一下。
他走出房间,沿着走廊慢慢走。金属片没有任何反应。
他坐电梯到大堂,穿过大堂到餐厅区,再到会议区。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林薇不在酒店?
周维思考着另一个可能性:林薇可能在酒店,但关闭了接收器,或者接收器没电了。如果她知道有追踪手段,肯定会想办法屏蔽。
他回到房间,给苏清越发信息:“怀疑林薇可能藏身酒店内。但金属片无反应,可能被她屏蔽。建议:一、调取酒店近期住客名单,特别是长住客;二、查林薇是否有其他身份或护照。”
几分钟后,苏清越回复:“收到。国内有重要进展:秦伟开口,交代‘青松’可能是省高院前法官孙浩然,三年前退休后移居美国,女儿在波士顿读书。孙浩然的生物信息已采集,正在比对。另,技术组分析,保管员系统可能是国际性的专业黑市服务,类似‘瑞士银行’但用于存储非法数据。务必小心。”
孙浩然。前法官。女儿在波士顿读书。
周维立刻上网搜索孙浩然的资料。果然,省高院前刑事审判庭庭长,五年前退休。公开报道说他“随子女移民美国,安享晚年”。有一张新闻照片,孙浩然在机场接受采访,说“去波士顿陪女儿念书”。
照片上的孙浩然六十岁左右,面容清瘦,眼神锐利。典型的法官面相。
如果孙浩然就是“青松”,那他和林薇是什么关系?两人每月在自由酒店会面,只是为了更新生物特征?还是有其他任务?
周维突然想起U盘里那些“金融风险评估报告”。林薇是金融工程博士,她的“服务内容”可能是真实的——为“老板”的跨境资金流动提供专业的风险评估和路径设计。
而孙浩然,作为前法官,他的“服务内容”可能是提供司法漏洞分析、规避法律风险的建议。
一个懂金融,一个懂司法。两人合作,能为“老板”的非法资金提供完美的“合法化”路径。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需要两个保管员:一个懂钱,一个懂法。两个人的专业知识结合,才能管理好那些涉及巨额非法资金的数据。
而现在,两个人都想退出,或者“老板”想清理他们。
周维感到一阵寒意。这个案子牵扯的,比他想象的更深、更专业。
手机震动,是苏清越的又一条信息:“刚接到美国合作部门通报,波士顿警方在查尔斯河下游发现一具亚裔男性尸体,年龄约60岁,身上无证件。已请求协查是否为孙浩然。注意安全,可能有第三方势力介入。”
第三方势力?除了“老板”和“系统管理员”,还有谁?
周维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其他客户。
如果保管员系统是为多个“客户”服务的,那么这些保管员可能同时保管着多个客户的秘密数据。如果其中一个客户想要清理门户,其他客户可能不同意——因为这会影响到他们自己的数据安全。
所以可能会有“系统管理员”来保护保管员,也会有“清理小组”来灭口,可能还会有其他客户派来的人,想抢在数据被销毁或泄露前,拿到自己想要的部分。
波士顿现在可能有好几拨人在找林薇和孙浩然。
而周维,正处在风暴中心。
他看了看时间:下午4点10分。离林薇的验证最后期限,还有不到44小时。
他必须在她被找到之前找到她。无论是救她,还是拿到她身上的数据。
金属片突然震动了一下。
很轻微,但确实震动了。
周维屏住呼吸,盯着它。几秒后,又震动了一下。间隔大约五秒。
根据那个男人说的“越近震动频率越高”,现在这个频率,说明目标在一到两公里范围内。
林薇在附近。而且在移动——震动频率在缓慢增加。
周维抓起外套和房卡,冲出房间。他站在走廊里,举着金属片,像用指南针一样慢慢转动方向。
当金属片指向电梯间方向时,震动频率明显加快。
他跑向电梯间。等待电梯时,震动频率更快了——几乎每秒一次。
目标在靠近?还是他在靠近目标?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周维进去,按下大堂按钮。电梯下行过程中,震动频率又慢了下来。
目标不在垂直方向上,而是在水平方向。
到了一楼,他走出电梯。金属片的震动变得不规则,时快时慢。这说明目标在移动,而且移动路径不规则。
周维快步穿过大堂,走出酒店。外面是深秋午后,阳光斜照,街道上人来人往。
他站在酒店门口,举着金属片慢慢转动。当指向右侧的公共花园方向时,震动最强烈。
他快步走向花园。那是一个小型城市公园,有长椅、喷泉、雕塑,和一些深秋依然翠绿的草坪。下午时分,公园里人不多:几个老人在长椅上晒太阳,一个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几个学生在草地上看书。
周维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没有林薇。
但金属片的震动已经快到几乎连续。目标就在五十米范围内。
他走进公园,沿着小路慢慢走。经过喷泉时,震动突然减弱。他退回几步,震动又加强。
喷泉附近有什么?
他仔细观察。喷泉是圆形,中央是雕塑,周围一圈长椅。长椅上坐着三个人:一个看报纸的老人,一对低声交谈的情侣,还有一个……
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穿着宽大的运动服,背对着他。
看不清脸,但身形像是女性。她低着头,手里拿着手机,但没在看,似乎在等人。
周维慢慢靠近。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金属片震动得手都麻了。
是她。肯定是她。
他走到长椅旁,在她旁边坐下,用中文低声说:“白鹤归巢。”
那人身体猛地一僵。几秒后,一个压抑的女声从口罩下传来:“……你是谁?”
“帮你的人。”周维保持目视前方,不看她,“系统管理员让我告诉你:去老地方完成验证,申请静默保护。这是最后的机会。”
林薇(如果真的是她)沉默了。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孙浩然死了。”周维继续说,“警方在河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清理小组在行动。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我知道。”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看到了……他们抓走了孙叔叔。我躲在河边的灌木丛里,看到了全过程。两个人,把他按进水里……直到他不动了。”
“你为什么没跑?”
“我跑了。但我的护照、钱包、手机都丢了。”她终于转过头,口罩上的眼睛红肿,“我只能躲在这里。酒店我进不去,他们肯定在盯着。公寓也回不去。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可以帮你。”周维说,“但你要告诉我,硬盘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老板’要不惜杀人也要销毁?”
林薇看着他,眼神里有警惕,也有绝望的求助欲:“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我尽力。”周维诚实地说,“但前提是,你要配合。完成验证,然后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我们会安排你安全离开美国。”
林薇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她在犹豫,在挣扎。
周维没有催促。他知道,这个决定关乎生死。
终于,她抬起头:“好。我跟你去。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验证的时候,你要在场。”林薇的眼神坚定起来,“如果他们要杀我灭口,我希望至少有人知道真相。”
周维点头:“我答应你。”
“还有……”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存储卡,“这是我备份的部分数据。孙叔叔给我的。他说如果出事了,就把这个交给能信任的人。”
周维接过存储卡。很小,但可能装着打开整个谜团的钥匙。
“里面有什么?”
“所有客户的名单,资金流向图,还有……”林薇深吸一口气,“‘老板’的真实身份。不是代号,是真名。”
周维的心跳加速了:“是谁?”
林薇正要开口,突然脸色煞白,眼睛惊恐地看向周维身后。
周维猛地回头。
三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正快步走向公园。他们的目光锁定在这个方向,手放在腰间——那里可能有枪。
“清理小组。”林薇的声音在颤抖,“他们找到我了。”
“跟我来!”周维拉起她,冲向公园另一侧的出口。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吼:“站住!”
他们跑出公园,冲进一条小巷。周维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按下紧急求救按钮。
“去酒店!那里有系统管理员的人,他们可能能挡住清理小组!”
“不!不能去酒店!”林薇边跑边说,“系统管理员里也有叛徒!孙叔叔就是被他们出卖的!”
周维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系统管理员也不可靠,那他们现在真的是四面楚歌。
小巷尽头是主街,车流繁忙。周维拉着林薇冲过马路,引起一阵急刹车和喇叭声。
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个人也冲出了小巷,正在横穿马路追来。
必须分开。周维迅速做出判断。
“听着,”他把林薇推到一辆刚刚停下的出租车旁,塞给她一些现金和自己的酒店房卡,“去这个地址,308房间。锁好门,谁敲都别开。等我联系你!”
“那你呢?”
“我引开他们。”周维推她上车,“快走!”
出租车开走的瞬间,周维转身,故意朝追兵的方向挥了挥手,然后跑向相反的方向。
那三个人果然追了上来。
周维拼命奔跑。胸口的旧伤在抗议,但他不能停。穿过街道,钻进另一条小巷,翻过一道矮墙……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前面是死胡同。
他转过身,背靠墙壁,喘着粗气。三个男人围了上来,手里果然拿着枪,装了消音器。
“那个女孩在哪里?”为首的男人用英语问。
周维没有回答。他在计算时间:紧急求救信号发出已经两分钟。外围支援应该快到了。
“不说?”男人举起枪,“那就永远别说了。”
枪口对准了周维的额头。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刺耳的警笛声。不止一辆警车。
三个男人脸色一变,对视一眼,迅速收起枪,翻墙逃离。
几秒后,两名穿着FbI背心的探员冲进巷子,举枪警戒:“Freeze! hands up!”
周维举起双手,用英语说:“我是中国公民,需要领事保护。我有重要情报,关于跨国犯罪和谋杀案。”
一名探员上前,检查了他的证件,然后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
“周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周维点点头,被带上警车。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小巷深处。
林薇暂时安全了。但他知道,这场游戏,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
而远在中国的苏清越,此时正对着刚收到的情报,脸色凝重。
情报显示,“老板”的真实身份,可能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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