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凌晨5:20,天色未明
地点:省纪委办案基地,会客室外走廊
苏清越在休息室只躺了四十分钟就醒了。不是睡醒,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苏书记!出事了!”小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苏清越猛地坐起,胸口一阵刺痛。她快速整理好衣服打开门:“什么事?”
小陈脸色煞白,说话都有些结巴:“许慎行……许教授他……自杀了。”
这三个字像冰锥刺进苏清越的心脏。她愣了两秒,然后推开小陈,冲向二楼会客室。
走廊里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有办案基地的负责人、值班医生、保卫人员。会客室的门大开着,里面传来压抑的交谈声和仪器声。苏清越拨开人群走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停住了脚步。
许慎行仰面躺在地毯上,双眼圆睁,瞳孔已经散大。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手腕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鲜血浸透了地毯,凝固成暗红色的斑块。一把塑料牙刷掉在一旁——牙刷柄被磨尖了,尖端还沾着血。
值班医生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几秒钟后,他摇了摇头,对办案基地负责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什么时候发现的?”苏清越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五分钟前。”值班监察员声音颤抖,“我按规定每半小时巡视一次。凌晨4点50分巡视时,许教授还坐在沙发上,说想再喝点水。我给他倒了水就离开了。5点15分再来时,就……”
“监控呢?”
“调出来了。”技术组的人递过平板电脑。
监控画面显示:凌晨4点52分,许慎行喝完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4点58分,他站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卫生间内部没有监控。5点03分,他从卫生间出来,右手藏在身后。5点04分,他回到沙发前,突然用磨尖的牙刷柄猛刺自己左手腕动脉,动作又快又狠。然后他坐下,静静地看着血流出来,表情平静得可怕。5点09分,他身体开始摇晃。5点12分,从沙发上滑倒在地。5点15分,监察员开门发现。
整个过程,他一声不吭。
“他哪来的时间磨牙刷?”苏清越问。
办案基地负责人脸色铁青:“是我们疏忽。昨天晚饭后,他说牙刷用旧了想换新的。我们按规定给了他一支新塑料牙刷。他一定是趁我们不注意,在卫生间墙壁上把柄磨尖了。”
“他留下什么话没有?”
“有一张纸。”负责人递过一个证物袋。
袋里是一张A4纸,上面用血写了几行字。字迹歪斜,但能辨认:
“我对不起所有人。
我的罪,死不足以赎。
林薇是无辜的,请保护她。
所有答案,在‘静默之书’。
许慎行 绝笔”
血书。用他自己的血。
苏清越盯着那几行字,特别是“静默之书”四个字。她想起之前周维传来的信息里,提到“系统管理员”说保管员可以申请“静默保护”。而许慎行临死前写下“静默之书”,这显然不是巧合。
“他说过‘静默之书’是什么吗?”她问。
所有人都摇头。
“查。”苏清越命令,“查许慎行所有的着作、论文、手稿、电子文档,任何可能称为‘书’的东西。特别是他最近三年写的。”
“是!”
技术人员立刻开始工作。苏清越最后看了一眼许慎行的遗体,转身走出会客室。走廊里,吴正平刚刚赶到,脸色铁青。
“情况我知道了。”老书记声音低沉,“这是我们的重大失误。一个关键证人在我们手里自杀了,责任重大。”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苏清越说,“许慎行临死前提到‘静默之书’,这可能是他留下的最后线索。我们必须找到它。”
“我已经通知中央专案组了。”吴正平说,“他们一小时后开紧急视频会议。你准备一下,汇报情况。”
时间:上午7:30
地点:省纪委视频会议室
大屏幕被分割成四个画面:中央纪委主要领导、最高检反贪总局负责人、公安部国际合作局局长,以及国家安全部某局局长。这是最高规格的联合办案会议。
苏清越站在汇报席,简要汇报了许慎行自杀的情况、血书内容,以及目前掌握的关于“老板”张某某、“保管员系统”、“静默保护”等线索。
屏幕中央,中央纪委的领导听完汇报,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许慎行的自杀,说明这个腐败网络的组织严密程度超出预期。核心成员宁可死,也不愿开口。这是我们反腐败斗争面临的新情况、新挑战。”
最高检的负责人接话:“‘静默之书’很可能是许慎行留下的后手。他这样的人,一定会给自己留退路。我建议,立即对许慎行的所有住所、办公室、亲属住处进行全面搜查,同时对他的电子设备进行深度数据恢复。”
“已经在做了。”苏清越汇报,“我们搜查了他在东州大学的办公室和家里,没有发现明显可疑的物品。但他的个人电脑里,有一个加密文件夹,我们正在尝试破解。”
“需要多长时间?”
“技术组说,如果密码复杂,可能需要几小时甚至几天。”
“等不了那么久。”公安部的领导说,“美国那边情况紧急。周维同志被FbI控制,林薇下落不明,孙浩然的女儿孙佳怡也可能成为目标。我们必须尽快拿到‘静默之书’,获得更多筹码。”
国家安全部的局长最后开口:“从情报角度看,‘保管员系统’很可能是一个跨国非法数据管理网络,类似暗网上的‘保险库’服务。这类系统通常有严格的防泄露机制,包括成员自杀协议。许慎行的死,可能就是触发了这种协议。”
他顿了顿:“我建议,双线并进。一线继续在国内深挖,找到‘静默之书’;另一线,立即启动境外行动,营救周维,找到林薇和孙佳怡,拿到生物特征数据,开启瑞士的保险箱。”
中央纪委的领导点头:“同意。成立‘11·15’联合行动指挥部,我任总指挥,各部门分管领导任副总指挥。苏清越同志。”
“在。”
“任命你为境外行动组组长,全权负责美国、瑞士两线的协调指挥。给你最高授权:可以调动一切必要资源,可以临机决断。但记住,”领导的目光透过屏幕,锐利如刀,“这次行动,涉及外交、司法、国家安全等多重敏感领域。每一步都要谨慎,不能有任何差错。”
苏清越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散会前,”领导最后说,“还有一件事。根据最新情报,张某某可能已经察觉危险。他昨天从香港飞往新加坡,之后行踪不明。我们怀疑他可能要去瑞士,亲自处理保险箱里的东西。你们的时间,可能比预想的更少。”
屏幕暗下。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吴正平走到苏清越身边,低声说:“清越,这个担子太重了。境外行动,涉及国际法和外交博弈,比你之前办过的所有案子都复杂。”
“我知道。”苏清越看着已经暗下去的屏幕,“但我必须接。周维在那里,林薇在那里,真相也在那里。”
“你的身体……”
“撑得住。”她转身走出会议室,“吴书记,我马上去准备。一小时内出发。”
时间:上午9:15
地点:苏清越办公室
出发前的准备紧张而有序。小陈整理着文件,技术人员在调试加密通讯设备,外交部派来的联络员在确认外交照会文本。
苏清越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安安的照片。女儿笑得很甜,不知道爸爸妈妈正在经历什么。
她拿出手机,给李淑芬打了个电话。
“妈,是我。”
“清越啊,怎么这么早打电话?吃早饭了吗?”
“吃了。妈,我跟您说件事。周维……在国外临时有点工作,可能要延长几天回来。我这几天也要出差,去北京开会。安安就拜托您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李淑芬的声音传来,带着压抑的颤抖:“清越,你跟妈说实话。周维是不是出事了?你是不是又要去危险的地方?”
苏清越的喉咙哽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妈,我们都没事。就是正常工作,真的。”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您别担心,照顾好自己和安安。我们很快就回来。”
“每次你都这么说。”李淑芬哭了,“每次都说‘很快就回来’,结果呢?不是受伤就是住院。清越,妈知道你们在做大事,妈不拦着。但你们要答应妈,一定要平安回来。安安不能没有爸爸妈妈。”
“我们答应您。”苏清越的眼泪也掉下来,“一定平安回来。”
挂断电话,她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
小陈敲门进来:“苏书记,车准备好了。直接去机场,专机一小时后起飞,先到北京与中央专案组会合,然后转机去瑞士。”
“美国那边有新消息吗?”
“有。”小陈递过一份简报,“FbI同意让我们的一名外交人员探视周维,时间定在今天下午3点(美国东部时间)。他们坚持周维是‘重要证人’,需要配合调查,暂时不能回国。但同意在调查期间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林薇呢?”
“没有消息。波士顿警方还在搜索,但进展缓慢。孙佳怡那边,我们已经通过波士顿大学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联系上她,但她拒绝见面,说自己‘不想卷入任何麻烦’。”
意料之中。一个二十四岁的留学生,突然得知父亲可能涉及跨国犯罪还被谋杀,第一反应肯定是躲避。
“告诉孙佳怡,”苏清越说,“她父亲可能留了重要东西给她。如果她想为父亲讨回公道,就配合我们。我们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是。”
苏清越最后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加密笔记本、卫星电话、药品(止痛药和心脏急救药)、还有安安的照片。她把照片小心地放进贴身口袋。
正要出门,技术组长老刘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上是兴奋的表情。
“苏书记!找到了!‘静默之书’!”
“什么?”
“我们破解了许慎行电脑里的那个加密文件夹。”老刘把平板递过来,“密码是他妻子和女儿的生日组合。里面有一个文档,标题就是《静默之书》。”
苏清越接过平板。屏幕上是一个简洁的文档界面,字体是宋体,内容像是日记或备忘录。
她快速浏览:
“《静默之书》——为后来者留。”
“如果你看到这份文档,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我选择了沉默,用生命来沉默。但有些真相,不应该被永远埋葬。”
“我参与了一个系统。他们称之为‘保管员网络’。表面上,这是一个为高端客户提供数据安全管理和资产规划的专业服务系统。实际上,它是一个为全球腐败官员、黑钱、非法资产提供隐匿和转移通道的地下网络。”
“我在这个系统里的角色是‘学术顾问’,负责提供理论包装和法律漏洞分析。我为此编写了十七份‘学术报告’,为系统的合法性提供依据。我因此获得了巨额报酬,也付出了灵魂的代价。”
“系统有严格的等级。最低级是‘服务员’,负责具体操作;然后是‘保管员’,负责关键数据;再往上是‘管理员’,负责系统运行;最高层是‘架构师’,设计和控制整个系统。”
“我知道的‘架构师’有三位,代号分别是:龙、影、钟。‘龙’就是张某某,你们已经知道。‘影’的真实身份我不确定,但可能是某国前情报高官,负责系统的安全防护。‘钟’最神秘,可能根本不存在,也可能……是系统自己创造的虚拟控制者。”
“系统有一个终极保险机制,称为‘静默协议’。当系统面临暴露危险时,所有核心成员会收到‘静默指令’。可以选择‘物理静默’(自杀),也可以选择‘信息静默’(销毁所有证据并消失)。我选择了前者。”
“我留下这份文档,是因为我相信,无论多完美的系统,都有漏洞。我发现的漏洞是:系统过度依赖生物特征识别。所有关键操作都需要活体生物特征验证。但如果保管员死亡,可以用直系亲属的生物特征替代。”
“这是一个设计缺陷,也是机会。因为亲属可能不知情,也可能不配合。这就是系统的阿喀琉斯之踵。”
“以下是我知道的所有保管员名单及其亲属信息(部分):”
“1. 白鹤——林薇。母亲李秀兰,居住杭州。父亲早逝。”
“2. 青松——孙浩然。女儿孙佳怡,波士顿大学。”
“3. 玄武——陈某某(已故)。儿子陈星,上海。”
“4. 朱雀——刘某某(在押)。妹妹刘倩,广州。”
“……”
名单很长,足有二十多人。每个人后面都标注了亲属信息。
“最后,关于瑞士的保险箱。系统在瑞士三大银行设有九个终极保险箱,存放最核心的数据备份。开启需要不同组合的生物特征。最重要的是苏黎世宝盛银行的‘零号箱’,需要三位‘架构师’同时验证。里面存放的,可能是系统十一年来的完整账本,涉及全球超过三百名高级别客户。”
“如果你们能打开‘零号箱’,就能揭开一个时代的黑幕。”
“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只希望我的死,能为终结这个黑暗系统贡献一点力量。”
“愿后来者,比我清醒。”
“许慎行 绝笔”
文档到这里结束。最后修改时间是昨天凌晨2点30分——许慎行自杀前三小时。
他早就准备好了。写完了《静默之书》,然后自杀。
苏清越放下平板,内心震撼。许慎行用生命,为他们打开了一扇门。一扇通往这个全球性黑暗网络核心的门。
“把这份文档立即呈报中央专案组。”她对老刘说,“同时,按照名单上的亲属信息,安排人员接触。要温和,讲策略,先取得信任。”
“是!”
“还有,”苏清越看向小陈,“通知外交部,调整我的行程。我不直接去瑞士了。我先飞纽约,转波士顿。我要亲自处理美国那边的事。”
小陈愣住了:“可是苏书记,中央专案组的命令是让您去瑞士协调……”
“瑞士的保险箱需要生物特征才能打开。”苏清越打断他,“而生物特征的关键人——林薇、孙佳怡——都在波士顿。周维也在那里。我必须先去那里,把人和数据带出来,然后才能去瑞士。”
她看了看手表:“按新方案准备。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抵达波士顿。”
“是!”
众人离开后,苏清越独自站在办公室里。窗外的阳光很刺眼,但她感觉不到温暖。
许慎行用死亡揭示了真相,也把更重的担子压在了她的肩上。
全球性腐败网络。三位“架构师”。九个终极保险箱。三百多名高级别客户。
这个案子,已经从一省、一国,扩展到了全球。
而她,一个中国的省纪委副书记,要面对的是盘踞在世界阴影里的庞然大物。
但她没有退缩。
因为她知道,在她身后,有组织,有国家,有千千万万渴望清廉世界的人民。
还有周维在等她。
她拿起安安的照片,轻轻吻了吻:“宝贝,等妈妈把爸爸带回来。”
然后她转身,走向等待的车队。
新的征途,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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