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她赢了。
而且，赢得如此“完美”。
时间仿佛在咖啡馆凝滞的空气中腐朽。
尖叫声、哭泣声、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孙天河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那具逐渐冰冷的身躯，和心脏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巨大空洞。
他没有立刻冲过去抱起她。
他就那么站着，如同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只有那双赤红的、翻涌着毁灭风暴的眼睛，证明着他还活着。
所有的焦急、暴怒，在枪响的那一刻，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死寂所取代。
阿七带着人冲了进来，看到洗手间内的景象，所有人瞬间噤声，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们迅速封锁现场，驱散无关人员，但没人敢去触碰那个站在破碎门框下的男人。
孙天河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迈出了第一步。
脚步沉重得仿佛拖着千斤镣铐。他走到李允儿身边，蹲下身。
他没有去合上她那双残留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只是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冰凉的脸颊，拭去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
动作温柔得与他周身散发的恐怖杀意格格不入。
“傻瓜……”
一声低哑的、几乎听不见的呢喃从他喉间溢出。
他看到了她紧握在手中的那把特制小手枪，看到了她心口那片刺目的鲜红。
一切都明了了。
神殿没有派人动手，他们只是用最恶毒的方式，逼她自己扣动了扳机。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电，是一条匿名的视频信息。
孙天河动作僵硬地拿出手机，点开。
屏幕上，出现了阿佛罗狄忒那张精致却毫无温度的脸。
背景似乎是一辆行驶中的豪华轿车内部。
她甚至对着镜头，举了举手中的红酒杯，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的愉悦。
“孙少爷，这出告别的戏码，可还精彩？”
她的声音通过电子设备传来，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高高在上的平静，“‘夜莺’用她的生命，为你上了宝贵的一课。有些规则，不是靠拳头就能打破的。人心的弱点，才是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屏幕，落在孙天河身上，带着一丝欣赏猎物垂死挣扎般的兴致。
“这只是开始。”
她微笑着，如同毒蛇吐信，“好好品尝这份痛苦和无力吧。我们……还会再见的。”
视频到此结束。
“咔哒。”
孙天河手中的手机屏幕，被他生生捏碎！
塑料和玻璃的碎片刺入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他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只是缓缓站起身，将李允儿逐渐冰冷的身体，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轻轻横抱起来。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臂弯，长发垂落，再无声息。
他抱着她，一步步走出破碎的洗手间，走过一片狼藉的咖啡馆。每一步，都仿佛在地面上烙印下刻骨的仇恨。
外面的警车已经赶到，灯光闪烁。
警官试图上前询问，却被孙天河那如同实质的、冰冷刺骨的眼神逼退。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尸山血海的杀伐景象。
阿七立刻上前，与警方低声交涉，亮出特殊证件，迅速接管了现场。
孙天河抱着李允儿，径直走向自己的越野车。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后座，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用自己染血的外套，轻轻盖住了她的身体。
他关上车门，背对着所有人，对阿七下达了指令，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令周围空气都冻结的寒意：
“查。”
“动用一切资源，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只老鼠给我揪出来。”
“我要她……生不如死。”
“是！少爷！”
阿七肃然领命，他能感觉到，少爷体内某种一直被理智束缚的凶兽，已经彻底挣脱了锁链。
孙天河坐进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他没有再看咖啡馆一眼，也没有看那些闪烁的警灯。
他目光直视着前方S市繁华却冰冷的街道，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即被一种极致的黑暗所填满。
李允儿的血，不会白流。
阿佛罗狄忒想玩一场人心的游戏？
好。
他就陪她玩到底。
用最血腥、最残酷的方式，让她明白，触怒一条失去挚爱的巨龙，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越野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凶兽，汇入车流，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带走了一具冰冷的躯体，也带走了一颗被仇恨彻底点燃、即将掀起滔天血浪的心。
咖啡馆的悲剧，迅速被压了下去，只在极小范围内流传。
但S市的暗流，却因为李允儿的死，变得更加汹涌和致命。
.......
城郊庄园，一间被临时改造为灵堂的静室。
没有哀乐，没有花圈，只有一片死寂的肃穆。
李允儿的遗体被安置在水晶棺中，经过入殓师的精心处理，她看起来仿佛只是沉睡，只是脸色苍白得令人心碎。
孙天河独自站在棺椁前，已经站了整整一夜。
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身姿依旧挺拔，但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却比棺中的冰雪更甚。
他没有流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暗火。
阿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低声道：“少爷，初步调查结果。”
孙天河没有回头，声音沙哑而冰冷：“说。”
“那把枪，是欧陆黑市流通的‘毒针’系列，无法追踪。”
“咖啡馆周围的监控被人为干扰，时间段掐得极准。我们追踪了那个加密信号，最终指向海外一个傀儡服务器，线索断了。”
阿七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自责，“对方是高手，反侦察能力极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物理痕迹。”
“几乎？”
孙天河捕捉到了关键词。
“我们在咖啡馆对面一栋写字楼的顶层，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不属于任何已知监控系统的无线信号残留。”
“很微弱，存在时间很短，像是在远程传输完数据后即刻销毁了。”
阿七递上一个密封的证据袋，里面是一块比指甲盖还小的、烧焦的电路板残骸，“技术部门正在尝试修复，希望能提取到一点信息。”
孙天河接过证据袋，指尖摩挲着那焦黑的残片，眼神锐利如刀。“这不是疏忽，是挑衅。”
他缓缓说道，“她故意留下这点痕迹，告诉我她知道我会查，而且不在乎。”
他将证据袋扔回给阿七。“继续查。动用暗界的所有资源，悬赏一亿美金，买任何关于‘狄安娜’或者疑似神殿高级成员在S市活动的消息。”
“联系我们在国际刑警组织的内线，调取所有关于心理操控、高智商犯罪，尤其是针对特定目标进行精神摧毁的未破案例，进行交叉对比。”
“是！”
阿七领命，犹豫了一下，又道：“少爷，苏静深小姐和林晚晚小姐都打来电话询问……您看？”
孙天河沉默了片刻。
李允儿的死，必然也牵动了她们。
苏静深作为警察，或许能提供一些官方层面的帮助。
林晚晚的商业网络，也可能捕捉到一些异常资金或人员流动。
“告诉她们，我没事。”
孙天河最终说道，“让苏静深留意近期所有非正常死亡、尤其是看似自杀却存在疑点的案件，特别是与h国侨民或娱乐圈相关的。”
“让林晚晚……注意自身安全，近期任何陌生的商业合作或接触，都要提高警惕。”
他不能让她们也卷入这致命的漩涡，但适当的警惕和信息共享是必要的。
阿七离开后，孙天河再次将目光投向水晶棺中的李允儿。
“我会找到她。”
他对着那安静的遗容，一字一句地立下誓言，“用她的血，祭你。”
孙天河的命令以最高优先级下达。
庞大的势力机器开始全力运转。
暗界上一亿美金的悬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无数贪婪与危险的涟漪。
世界各地的情报贩子、雇佣兵、黑客都开始将目光投向S市，寻找着那个价值连城的“狄安娜”。
国际刑警组织内部的加密档案被悄然调取、分析。
苏静深动用刑警队的资源，重新梳理近期的卷宗，重点关注那些带有“心理压迫”、“被迫自杀”特征的案件。
林晚晚则加强了自己和林氏集团的安保，并暗中吩咐心腹留意任何试图通过商业渠道打探孙天河或她本人信息的可疑对象。
然而，阿佛罗狄忒如同人间蒸发。
她似乎极其熟悉如何躲避这种大规模的搜捕，没有留下任何消费记录，没有使用任何已知的通讯方式，甚至连之前入住的那家酒店式公寓，也早已退房离开，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就像一条滑腻的毒蛇，隐没在S市千万人口的阴影之下。
但孙天河有足够的耐心。
他知道，这样的对手，绝不会仅仅满足于杀掉一个李允儿。
她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她一定还在S市，在某个角落里，冷冷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露出破绽，或者策划着下一次更残忍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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