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姆合上那本承载着伍德多年节俭与秘密的存折，指着封面上的银行名称和大致地址说：“我知道这家银行，离这里应该不远。”
一行人离开了玛菲太太那栋压抑的公寓楼，走上人行道。
萨姆参照着存折上的信息，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领着众人穿过三个路口，果然看到了一家门面不大的小银行。
萨姆径直走向窗口，负责接待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他抬起眼，公式化地招呼：“您好，先生，请问办理什么业务？”
“您是专门负责这个窗口的人员吗？”萨姆出示了警徽，压低声音问道。
老先生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的先生，这个时段基本都是我。请问有什么事？”
萨姆简单解释了来意，并确认了这位老柜员就是平时接待伍德存钱的人，便直接切入核心。
“关于伍德先生存钱的情况，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比如他的神态，或者......是不是总是他一个人来？”
老柜员回忆了一下，“巡官，说实话，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伍德先生每个星期一定来一次，而且时间都差不多。”
“固定在下午一点半到两点这段期间。我也是看了报上的报道，才知道他是在上班前顺路过来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很规律，也很沉默，话不多。”
萨姆皱着眉头，追问最关键的一点：“在你记忆中，他都是自己来存钱的吗？我最想弄清这点，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来的吗？有没有人陪他一起来过，哪怕一次？”
老柜员非常肯定地摇头：“没有。我完全没有别人陪他一起来过的印象。每次都是他独自一人，存完钱就走。”
“谢谢你，打扰了。”萨姆道谢后，带着众人离开了银行。这个结果似乎在预料之中，却又让人更加困惑。
他们又回到了波瓦德街玛菲太太公寓附近。
萨姆扫视着街边的店铺，牛奶店隔了三家店，有一间小小的文具行。他示意了一下，几人走了进去。
一个睡眼惺忪的老板打着哈欠迎上来。“几位需要点什么？”
萨姆直接表明身份和来意询问他认不认得住这条街上玛菲太太那儿的查尔斯·伍德。
老板的睡意瞬间被驱散，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精神全来了：“哦，当然认得啊！伍德先生？他是我的老主顾了，常常到这儿来买雪茄和文具纸张。”
“他买哪种雪茄？”
“克雷姆的，或者孟加拉皇家，他最常买的就是这两种。”老板回答。
“差不多多久会来一次？”
“几乎每天中午之后都会来一趟，就在他去上班之前。”
“几乎每天？嗯......你看过有人和他一起吗？或者他等过什么人？”
“哦没有，”老板摇头，“他总是一个人进来，买了需要的东西就走，也很少闲聊。”
“他用的墨水、信纸之类的文具，也是在你这儿买的吧？”
“是啊，好一阵子以前了，买过墨水，还有一些纸。”
“他什么时候开始光顾你的生意？”
“得有四五年了吧。”
离开文具店，不远处有家服装店，萨姆又走过去查问了一番。
结果是，在很长一段时日里，伍德只去那里买过寥寥几次衣服，而且每一次，店员的记忆里，他都是独自一人。
萨姆的眉头越皱越紧，仿佛要拧成一个结。他不甘心，又带着侦破组依次探问了附近的洗衣店、修鞋铺、鞋店、几家小餐馆和一间药房。
得到的回答几乎是同一个模板的复读：这几年来，伍德偶尔会上门，但他永远都是单独一个人——甚至连去餐馆吃饭，他也是独自坐在角落。
在药店里，萨姆多问了些问题，询问伍德是否来买过药，或者是否有医生开具的处方。
但店里的药剂师表示没有印象，并推测如果伍德生病需要凭处方买药，很可能就近在纽约他工作地点附近的药房购买了。
在萨姆的要求下，药剂师提供了一张清单，列出了附近五条街范围内十一位医生和三位牙医的姓名与诊所地址。
于是众人开始了又一轮近乎机械的走访。
挨家挨户地敲开这些诊所的门，对每一位医生或他们的助手说着同样的话，问着同样的问题。
是否认识查尔斯·伍德？他是否曾上门求诊？或者医生是否曾到他家出诊？是否了解他的任何健康状况、生活习性或者人际关系？
结果是令人沮丧的。
有四名医师根本没关注最近的谋杀报道，也不认识伍德这个人，甚至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另外七名医师虽然看了报道，知道这起案件，但都明确表示从未为伍德看过病，对他的情况也一无所知。
最后，名单上的三名牙医也给出了相同的回答——对查尔斯·伍德此人，听都没听过。
走出最后一家牙医诊所，午后的阳光照在街上，他们站在街角，一时有些茫然。
所有的走访，似乎都指向同一个结论。查尔斯·伍德在生活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里，就像一座孤岛。
他规律、沉默、节俭，几乎不与周围的人产生深度交集。
“这家伙简直像个幽灵。”林天佑忍不住吐槽，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住了五年，工作稳定，结果附近的人对他都不熟？这也太刻意了吧！”
马天华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确实太刻意了。他好像在刻意避免与任何住在附近的人产生深入联系。”
苏雨抱着手臂，若有所思：“这种程度的社交隔离，通常有几个可能：一是天性极度孤僻，但伍德在工作中似乎能与乘客、同事正常交流，排除了社交障碍的可能。”
“二是他可能在刻意隐藏什么，不希望任何人通过他的社交圈窥探到他的秘密。三是......他可能拥有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活圈子和身份......”
“另一个身份？”陈国栋沉吟道，“如果他真有什么秘密身份或第二个生活圈子，那他的开支来源呢？这份存折可是没有取款记录啊，这说不通吧？”
秋阎一直沉默地听着，此时开口道：“关键在于‘度’。如果只是性格内向，不会做到如此彻底，这更像是一种策略，而非性格。”
她顿了顿，继续说：“也许正是因为他的‘真实生活’或‘真实目标’充满了风险，他必须确保这个‘壳’足够透明，不会引来任何不必要的关注，也不会牵连到任何人......”
“一个干净的‘壳’。”马天华重复着这个词，掐灭了烟头，“那他现在被杀，是因为这个‘壳’终于被人戳破，还是因为他‘壳’下面的真实身份，终于带来了杀身之祸？”
这个问题悬在半空，无人能够回答。
调查似乎又绕回了原点，但一种新的感觉在众人心中升起，查尔斯·伍德，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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