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从上方洞穴传来的、带着颤音的消息,像一道绝对零度的寒流,瞬间冻彻了陆琛的四肢百骸。
坐标上传……指向深空!
苏明远留下的根本不是什么救赎的后门,而是一个……信标!一个向未知的、可能存在的“播种者”或“观察者”汇报情况的信标!
他们阻止了一场眼前的灾难,却可能亲手打开了通往更宏大、更未知恐怖的大门!
陆琛抱着怀中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林晚星,仰望着那片因“伊甸”之门消散而裸露出的、幽深冰冷的洞口,以及洞口外那片仿佛瞬间充满无形压力的浩瀚星空。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和危机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但现在,没有时间让他去恐惧和深究那遥不可及的星空威胁。
“暗刃”成员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先生!探测到多个高速移动信号正在重新逼近!是刚才被引开的战机群!他们掉头回来了!预计抵达时间……不足十分钟!”
“还有地面部队的热信号!从三个方向朝裂谷合围!数量不少!”
现实的、迫在眉睫的军事威胁,如同合拢的铁钳,已经抵近了喉咙。
陆琛猛地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眼神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属于商界枭雄和黑暗王者的冰冷与决断。星空的事情可以稍后再想,现在,他必须带着林晚星和孩子,活下去!
“塞巴斯蒂安!顾老!”他对着通讯器低吼,“‘诸神黄昏’的倒计时还有多久?”
“还有两小时十七分!”塞巴斯蒂安立刻回应,“系统接受了暂缓协议,但前提条件……”
“我知道!‘火种’分布图和‘潘多拉’!”陆琛打断他,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他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林晚星,又扫过眼前伤痕累累的“暗刃”成员和那个深邃的“伊甸”入口。
一个大胆的、近乎赌博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听着!”陆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透过通讯器传递给上下两处的人,“我们不可能同时应对军队和‘诸神黄昏’!现在,我们手里唯一的‘筹码’,就是我们知道真相,以及……我们可能是唯一能暂时控制或与那个地外系统沟通的人!”
他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
“塞巴斯蒂安,你立刻通过你能动用的所有隐秘渠道,向逼近的各国指挥层发送最高优先级加密信息!内容如下:第一,阿尔卑斯山不存在外星入侵,只有一个被意外触发的、具备全球毁灭能力的远古自动化防御系统(‘诸神黄昏’)。第二,该系统已被部分控制,但两小时后将自动激活,除非获得特定条件(暂时隐瞒具体条件)。第三,唯一能沟通并可能终止该系统的关键人员(指林晚星)重伤,需要紧急医疗救助!要求他们立刻停止敌对行动,提供安全通道和医疗支援!”
这是冒险,是将自己最大的软肋暴露给国家机器。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避免立刻被火力淹没的方法。他在赌,赌各国在面对无法理解的“全球毁灭”威胁时,会优先选择获取信息和控制局势,而不是简单的清除。
“顾老,你协助他,提供所有必要的、关于‘普罗米修斯之火’和‘诸神黄昏’的非核心技术支持,增加信息的可信度!”
“明白!”塞巴斯蒂安和顾老立刻回应。
“下方的‘暗刃’听令!”陆琛看向幸存的下属,“收集所有阵亡兄弟的铭牌!然后,在我们正前方,那个‘伊甸’的入口处,建立最后防线!竖起白旗和所有表示非敌对的标识!我们没有退路,这里就是我们的谈判桌!”
“是!”
命令被迅速执行。残存的“暗刃”成员忍着悲痛,快速行动着。一面用白色布料临时制成的旗子被竖起,在风雪中微弱地摇晃。所有人都退到了“伊甸”入口前的狭小区域,将武器放在触手可及但却非攻击姿态的位置。
陆琛抱着林晚星,走到入口边缘,将她小心地放在一个相对避风的凹陷处,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风雪。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裹住她冰冷的身躯,不断搓着她冰凉的手,试图给她一丝暖意。
“坚持住……晚星……我们很快就能得到救治了……”他低声在她耳边说着,尽管知道她可能听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几分钟后,战机刺耳的呼啸声再次笼罩了裂谷上空!数架造型先进的战斗机如同猎鹰般在裂谷上方盘旋,机腹下的武器挂架在星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芒。更多的直升机的声音也从远处传来。
陆琛抬起手,示意部下保持绝对冷静,不要有任何挑衅动作。
一道强烈的探照灯光柱从一架直升机上射下,将谷底这片狭小的区域照得如同白昼,牢牢锁定在陆琛和他身后昏迷的林晚星身上。
通讯器里传来一个经过翻译的、冰冷而严肃的男声,用的是国际通用语:
“下方人员注意!你们已被包围!放弃抵抗,举起双手,接受检查!重复,放弃抵抗!”
陆琛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讯器的对外广播键,他的声音透过风雪,清晰地传了上去:
“我是陆琛。我怀里的是林晚星,唯一能与山体内那个即将启动的‘诸神黄昏’毁灭系统沟通的关键人员。她重伤,需要立刻救治。我们并非你们的敌人,重复,我们并非敌人。我们要求谈判,并要求紧急医疗援助!”
他直接抛出了最大的筹码和诉求。
上方沉默了片刻,显然是在快速评估和请示。
很快,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依旧严肃,但少了一丝立刻攻击的意味:“提供‘诸神黄昏’系统的证据和你们身份的可验证信息。”
陆琛看向通讯器,塞巴斯蒂安的声音立刻传来:“已经将他们需要的部分非核心能量读数和我能提供的身份验证信息发送过去了!”
又是几分钟令人窒息的等待。
终于,上方的声音再次响起:“基于现有信息,我方同意暂时停火,并提供有限度的紧急医疗援助。一架医疗直升机将降落。警告你们,任何异动,都将招致毁灭性打击!”
一架涂着红十字标志的、体型较大的运输直升机缓缓降低高度,在谷底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艰难降落。舱门打开,几名全副武装、穿着防化服、戴着呼吸面罩的士兵率先跳下,警惕地建立警戒圈,随后是两名提着医疗箱的军医。
陆琛看着那些士兵和医生,眼神冰冷。他知道,这所谓的“援助”同时也是控制和隔离。
他轻轻抱起林晚星,对身后的“暗刃”成员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保持警戒但不要反抗。然后,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迎着那些士兵和医生走去。
两名军医快速上前,检查林晚星的生命体征,当她苍白的面容和银绿色的、尚未完全褪去的奇异瞳色暴露在灯光下时,两名医生明显愣了一下,但专业素养让他们立刻开始进行初步救治,给她接上便携监护仪和氧气。
“她生命体征很弱,必须立刻转移至具备高级生命支持系统的医疗单位!”一名医生快速对通讯器汇报。
陆琛紧紧跟着担架,目光一刻也未离开林晚星。
就在林晚星被抬上直升机,陆琛准备跟随登机时,一名看似军官的人拦住了他。
“陆先生,你需要留步,接受我们的询问和调查。”
陆琛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他盯着那名军官,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压力:“她在哪里,我在哪里。这是底线。如果你们想得到关于‘诸神黄昏’的任何信息,想避免两个小时后可能发生的、你们无法承受的后果,最好明白这一点。”
他的目光扫过那名军官,又扫过周围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或者,你们可以试试强行留下我。看看是你们的子弹快,还是我按下某个……能让我们所有人,连同这半个山脉一起消失的按钮快。”
他是在虚张声势,但他赌对方不敢冒险。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那名军官与陆琛对视着,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出一丝 bluff(虚张声势)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暴风雪前夕的平静与决绝。
僵持了十几秒后,军官的耳机里似乎传来了新的指令。他深吸一口气,侧身让开了道路。
“你可以同行。但你的所有行动,将在我们的绝对监控之下。”
陆琛没有再理会他,快步登上了直升机,坐在了林晚星的担架旁,紧紧握住了她依旧冰凉的手。
直升机螺旋桨开始加速,巨大的气流卷起漫天雪沫。
在舱门关闭的前一刻,陆琛最后看了一眼裂谷中那些忠于职守、留在原地的“暗刃”成员,看了一眼那个深邃的“伊甸”入口,看了一眼上方盘旋的战机和无尽的星空。
他知道,地面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但一场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与国家和未知星空博弈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直升机拔地而起,朝着未知的目的地飞去。
机舱内,只有医疗设备规律的滴答声,和陆琛凝视着林晚星时,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中,翻涌着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暗流。
陆琛以“诸神黄昏”为筹码,暂时争取到了喘息之机,带着昏迷的林晚星登上军方直升机。但他们并未获得自由,而是进入了国家力量的监控之下。面对官方的审问、林晚星未知的伤势、体内潜伏的“潘多拉”、虎视眈眈的“收割者”残部、以及那悬而未决的“诸神黄昏”和已上传深空的坐标……他们如同从一个小型战场,踏入了一个更大、更复杂的囚笼与棋局。接下来的谈判与交锋,将决定他们个人乃至更多人的命运。而林晚星,何时能够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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