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停了，天边透出一点微光，给铅灰色的云层镶上了一圈淡金色的边。
长门和弥彦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院子，把卷轴堆到墙角，又搬来两张干净的石凳，放在石桌旁。
弥彦还特意从屋里端出一壶热茶，倒了三杯，其中一杯轻轻推到羽身边，离小南最近的位置。
“小南姐，喝点茶暖暖吧，雨里有点凉。”他说话时，眼睛看着茶杯，不敢直视小南，脸颊还泛着未褪的红。
小南没动，只是靠在羽的胳膊上，像只找到安全角落的猫。
她的目光落在石桌旁的紫阳花上，那些被雨水洗过的花瓣颜色鲜亮，确实好看。
羽拿起那杯茶，递到她面前：“尝尝？是雨之国特有的雨前茶，味道很清。”
小南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她下意识地缩了缩，随即稳住，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偶尔抬眼时，能看到她目光扫过紫阳花时，一闪而过的好奇。
“你们这次任务顺利吗？”羽没再提让小南说话的事，主动跟长门和弥彦聊起了任务，“听你们传信说，遇到点麻烦？”
提到任务，两个少年瞬间放松了不少。弥彦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别提了！本来就是个护送商队的c级任务，结果半路上遇到山贼，还带了起爆符，差点把商队的货烧了！”
“最后是长门用了水遁，才把火灭了。”弥彦说着，拍了拍长门的肩膀，“他那招水阵壁，比上次切磋时厉害多了！”
长门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主要是地形有利，旁边有条小溪。”
羽听得认真，偶尔插一两句点评：“遇到起爆符，第一时间不是硬抗，是疏散人群。
你们保护的是商队，不是跟山贼硬碰硬。”
“知道了羽老师！”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态度恭敬又带着少年人的朝气。
小南安静地听着，没说话。
她能感觉到这两个少年对羽的尊敬，那种发自内心的信赖，和她对羽的感觉很像。
他们说话时很有活力，不像神威空间里那样安静，却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种……生机勃勃的暖意。
弥彦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到小南面前：“小南姐，这个给你。”
小南吓了一跳，手一抖，茶杯差点没拿稳。
她猛地抬头看向弥彦，眼里满是警惕。
弥彦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太冒失了，慌忙解释。
“不、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是我们在镇上买的紫阳花糖，味道甜甜的，你应该会喜欢……”
他说着，把油纸包往石桌上放了放，又往后退了退，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生怕吓到她。
小南的目光落在那个油纸包上，又看了看弥彦泛红的脸颊和紧张的眼神，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些。
她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只是……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
羽看出了她的局促，伸手把油纸包拿过来，打开给她看：“是糖块，做成了紫阳花的样子，挺好看的。”
里面果然是几块晶莹剔透的糖，粉紫相间，确实像缩小版的紫阳花。
“尝尝？”羽拿起一块，递到她嘴边。
小南看了看他，又飞快地瞥了眼长门和弥彦他们正假装看风景，耳朵却都竖着呢。
她脸颊微热，还是微微张嘴，把那块糖含了进去。
甜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花香，不算腻人。
“好吃吗？”羽低声问，眼里带着笑意。
小南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虽然很轻，却像春风拂过，瞬间让她脸上的疏离柔和了许多。
长门和弥彦偷偷用余光看到了，心里都“咯噔”一下。
原来小南笑起来……这么好看。
两人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赶紧把头扭向另一边，假装真的在看风景。
院子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长门和弥彦聊着天，偶尔会提到一些有趣的事，看到小南听得认真时，会说得更起劲些。
小南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不再像刚来时那样紧绷，偶尔会在羽跟她说话时，轻声回应一两句，声音软软的，像。
夕阳透过云层，洒下几缕金光，落在紫阳花上，给花瓣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边。
“该回去了。”羽看了看天色，对小南说，“晚了的话，菜园里的露水该重了。”
小南点点头，站起身。
羽很自然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把自己的外袍往她身上紧了紧。
“我们也该启程回去了。”羽对长门和弥彦说，“路上注意安全，有事用我给你的飞雷神苦无。”
“知道了羽老师！”
“小南姐再见！”弥彦鼓起勇气，说了句告别，说完脸又红了。
长门也跟着点头：“小南姐再见。”
这次，小南没有立刻低下头。她看着他们，停顿了几秒
然后极轻地、清晰地说了两个字：“再见。”
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水面，却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弥彦张了张嘴，半天没合上，眼里满是惊喜；长门也微怔，随即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郑重地回了句：“再见。”
羽看着小南泛红的耳根，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
他朝长门和弥彦颔首示意，牵起小南的手，转身踏入时空间忍术撕开的裂隙。
光芒闪过，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
只留下那株紫阳花，在夕阳下轻轻摇曳，花瓣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神威空间的微光依旧恒定，刚踏进来，小南就像卸下了所有力气，反手紧紧抱住了羽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呼吸还有点不稳。
“吓坏了？”羽轻抚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小南摇摇头，又点点头，瓮声瓮气地说：“他们……一直看我。”
“因为你好看啊。”羽低头，鼻尖蹭着她的发顶，语气带着笑意，“我们家小南这么漂亮，别人多看两眼很正常。”
“才不是……”小南在他怀里蹭了蹭，反驳的声音却没什么底气，脸颊反而更烫了。
刚才在院子里，她能感觉到那两道不算冒犯、却格外专注的视线，让她既紧张，又有种莫名的、被接纳的暖意。
羽没再逗她，牵着她走到石桌旁坐下。石桌上，她早上没折完的纸鹤还摆在那里，被神威空间里的气流吹得轻轻晃动。
“累了吧？”羽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我去做点吃的，你在这里歇会儿。”
小南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心里的那份局促渐渐消散了。
她看着羽走向简易厨房的背影，那背影挺拔而可靠，让她觉得刚才在雨之国经历的一切，都像一场带着甜味的梦。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刚才羽牵她手的时候，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踏实得让人心安。
她想起弥彦递糖时紧张的样子，想起长门偷偷看她又慌忙转头的窘迫，嘴角忍不住又弯了弯。
原来……外面的人，也不是都那么可怕。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声响，是羽在切菜。小南拿起桌上的彩纸，手指无意识地折了起来。
这次折的不是纸鹤，也不是蝴蝶，而是一朵小小的紫阳花，粉紫相间，像极了刚才在院子里看到的那株。
折到一半，她忽然停下动作，脸颊微红。
她想起弥彦说“小南姐笑起来好看”时，长门偷偷附和的样子，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在想什么？”羽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拉面走出来，放在石桌上，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小南慌忙把没折完的紫阳花藏到身后，摇摇头：“没、没什么。”
羽挑眉，也没追问，只是把筷子递给她：“快吃吧，放了鸡蛋和你喜欢的海带。”
小南接过筷子，低头小口吃着拉面。
温热的汤滑入喉咙，驱散了最后一丝紧张。
她偷偷抬眼，看到羽正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这空间里的光。
“羽，”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下次……还能出去吗？”
羽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亮的星辰：“你想出去？”
小南点点头，又像是怕他误会似的，慌忙摆了摆手，脸颊泛起浅粉就是……就是觉得，偶尔出来走走好像也不错。”
她低头搅了搅碗里的拉面，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雨丝：“比如像今天这样，看看紫阳花，吹吹外面的风，就挺好的。
不用去那么热闹的地方，人少点，安安静静的……就好。”
羽看着她低垂的眼睫，那上面仿佛沾着神威空间的微光，温柔得让人心头发软。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蓝发，声音比刚才更柔了些：“好啊。”
“以后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他拿起筷子，夹了块溏心蛋放进她碗里，“去看山谷里的溪流，去爬不高的山坡，去寻开得最野的花。
人多的地方不去，热闹的街道不逛，就我们两个，安安静静的，好不好？”
小南猛地抬头，眼里的光比刚才听到木叶时更亮，像被瞬间点燃的星火，闪烁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她用力点头，嘴角弯起的弧度几乎要咧到耳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嗯！”
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咬着那块溏心蛋，蛋黄的绵密混着汤的鲜，在舌尖化开一股暖融融的甜。
刚才在雨之国院子里感受到的局促，此刻全变成了轻飘飘的期待原来出去走走。
不一定非要去那些声名远扬的地方，只要身边有他，哪怕只是看看路边的草，吹吹山间的风，也足够让人欢喜。
羽看着她满足的侧脸，眼底的笑意漫了出来，像神威空间里永不干涸的溪流。
他知道，小南的世界正在慢慢打开，不是因为外面有多繁华，而是因为她开始相信，有羽在的地方，无论哪里都是安全的。
石桌旁的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小南藏在身后的紫阳花。
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折完了最后一片花瓣，在光里舒展着。
像在轻轻点头，应和着这份简单而踏实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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