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姝的声音像被撕裂的纸片般无力，眼里只有无法置信的恍惚：“师……父……”
不远处，凌渊泽慢条斯理地站起，笑声像刀刃划过晴空，越来越歇斯底里：
“呵呵呵——哈——你们都要死！”他眼里只剩混沌与魔气，声音里带着瘆人的兴奋，“尤其是你——”
说罢，他已瞬移般冲到清姝面前，一把攥住她的颈项，手劲森然，整个人像要将那丝脆弱的生命揉碎：“我要你偿还你师父的债。”
清姝两眼瞪大，指尖在空中乱抓，呼吸被掐得急促，脸色由白转青。
她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放——”
“苏尘！”洛临身形疾掠，掌风已至。拳出，击中凌渊泽的手腕，凌渊泽应声被震开一步。
清姝应声倒退，猛地大口吸入空气，胸口起伏如鼓。
凌渊泽没有退缩，反倒咧嘴笑得更惨烈：“连你也要阻止我——？”
他嗤笑一声，噬心链甩出，黑影横亘如寒冬铁网，直欲再次将清姝缠住。
“你给我清醒过来！”洛临低喝，徒手掐诀，紫金雷纹在他指间爆裂，雷光如缚索般疾绕凌渊泽身。
雷电没有伤及要害，却每一击都像在烧灼其灵识，令凌渊泽抽搐，怒吼连连。
凌渊泽在雷电下挣扎，混沌气息被暂时扭曲，但他怒吼更狂：“把小辰辰还给我！还——！”
龙影渐显，体表鳞纹翻涌，混沌之息像潮水般再次从他体内溢出。
洛临看着眼前的变化，心像被生生攥紧。他一手紧抓住清姝的手腕，另一只手猛地将她往台缘推去：“下去——快走！”。
那一刻，天地似在怒吼。
昇阙宗的阵台崩塌，碎石悬空。
烈焰之中，一声龙吟震碎了天脉——
那是混沌之息的咆哮，也是他——凌渊泽彻底失控的怒号。
黑龙破空而出，鳞甲如墨，眼中燃着混沌心火。
它冲天而起，尾翼卷起风暴，直扑洛临。
洛临一瞬怔立，银光映入瞳底，那熟悉的气息，让他手中雷息失了色。
雷电之主的胸口，第一次——痛了。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条龙。”
“当年我劈开混沌，护白而弃黑——原来错在此处。”
他的声线低得几乎被风吞没。
黑龙的爪锋已至，天地轰鸣。
洛临缓缓抬手，五指并拢成诀。雷光自掌心蔓延，血色眸光中，闪过一抹决然。
“此劫由我起，理当由我终。”
话落，天穹骤裂，一道雷柱自九霄坠下，
轰然砸入洛临——那是一条由雷光化成的巨龙，金鳞耀目，九环自体而生，层层缠绕。
雷曜天龙，身缠九雷金环。
雷龙怒吼，九环震颤，环与龙身化为一道金雷洪流，直扑混沌黑龙。
黑焰与金雷对撞的刹那——天地炸开，如初劫重启。
两条龙在空中缠斗，光与暗撕裂万里云海。
雷曜之龙一声怒吼，九环脱身飞转，环环穿透混沌焰海，每一环落下，便有一层混沌被压灭。
黑龙嘶吼挣扎，身上的混沌焰被一点点吞没。
雷龙俯身将其牢牢缠住，九环如锁、雷光如咒。
光焰交织间，黑龙的身躯渐渐沉寂
云海被雷光烧得半明半暗，空气中仍弥漫着焦灼与灵息的残响。
被九雷金环镇住的黑龙，在静默中逐渐褪形。
鳞甲崩散成光，化作点点黑金的尘，那身躯在光尘中收拢、凝聚，混沌的焰光已被封回魂底，只余那双眼，仍带着未散的恍惚与悲。
洛临自雷光中缓缓落下，他看着凌渊泽缓缓睁眼，没有多言，只一步上前，将他一把揽入怀中。
“这劫，是我万年前留下的，不该由你来受。”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也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雷息在他指尖流转，为那尚未平息的混沌息一点点封锁。
“混沌气已定，后面的劫数……由不得我去干预了。”
洛临抬眼望天，天色淡白如纸，残雷仍在云端游走。
“希望——你们能再度重逢，相认。”
他轻轻吐出这一句，金环在他背后逐一熄光，雷海归静，天地复原。
怀中的人已昏睡，额心处的黑息尽散，唯有一缕淡淡的光环随心跳闪烁。
洛临低头凝视，唇角微微一弯。“该补的错，总要补完。”
一阵柔光自天垂落。
月尊·月珩自光中缓步而出，月华绕身，气息温柔如水。
洛临抬眸，语气淡冷：“你早该知此劫，为何此刻方现？”
月珩微微一笑，袖中光影流转：“若尽告于上界，群神下凡，天下早乱。故封镜一层，让诸界安然。”
雷光微震，洛临注目于他：“安然，便是无知。”
月珩道：“无知，亦可为安。”
两人隔空而立，片刻，洛临低声：“你做得太净，近于蔽。”
“蔽与护，本就只隔一线。”月珩答。
洛临沉默良久，抬指划出一道淡雷：“界线在此。”
月珩垂眸一礼：“记下了。”
“天尊。”
月珩行礼，声音低而恭谨，“此次下凡，皆因您而起。”
洛临负手而立，神色平静：
“我自知。很早之前我已推得此劫，天地该乱，人界必裂。此事由我起，也由我了。顺手推一程而已。”
月珩微垂眼，语气依旧温和：“您之所为，月不敢妄评。”
洛临目光微沉，淡淡道：“你做什么，我不会干预你。但有些事，你该掌握力度，勿越其界。”
月珩闻言，俯身应道：“天尊之语，月谨记。”
洛临转眸望向地上昏睡的凌渊泽，片刻后轻叹：“带他回神界吧。我需调息混沌之气，不可再留人间。”
月珩抬手，掌中月光流转，将那昏睡的身影轻揽入怀。
光息卷起，天地寂白。月光收束，天幕再合。
神与凡的气息，就此分途。
两道身影消散于天际后，洛临缓缓收回视线，身影一闪，落在清姝身旁。
她衣衫染血，仍强撑着站立，目光怔怔望着破碎的昇阙台。
洛临抬眼望天，叹息声轻：“昇阙宗，本是千年登仙的大宗门。
可惜你师父十年前得了混沌碎片，心性反噬，才至今日这般。
此后宗门可交由你继承——我信，你能守住它。”
清姝的泪已止不住。她垂眸低语，声音几乎淹没在风里：
“上神……我心很乱。师父自幼抚我长大，对我有恩。我不愿他魂飞魄散，哪怕……留他一丝残念也好。”
洛临静静看着她，指尖一动，雷光微闪。
一道细微的魂息自虚空浮出，化作一缕淡淡的光影，凝成一只小小的灵兽——毛色雪白，双眸澄澈，静静伏在他掌心。
“他罪孽已尽，魂不该尽灭。”洛临低声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往后……好自为之。”
那灵兽似懂人意，微微抬头，发出一声轻吟。
清姝怔然片刻，泪光再落，双手颤抖地接过。
“师父……是师父！”
她几乎哭笑着喊出声，将那小灵兽抱入怀中。
洛临看着她，神色柔了一瞬，随风转身，衣袂化雷而去，只留天音在远空回荡——“此间劫息，愿汝守心。”
彼时，神界风停三息。
灵药谷北境，雷息忽乱。
白君尘立于峰巅，掌中秩序之印将成。
忽有一缕血色光，自下界直冲而上——无声穿透天幕，直击他眉心。
白君尘身形微顿，雷光一滞，掌中秩序符阵轰然散开。
那光并非外敌，而是一股熟悉的神识，携着重创与混沌之息，自凡界逆流而上，
撞入他识海。
他心口一震，气息几乎失衡。
——那是我的魂？
他眉心微皱，识海之内光影翻涌，一声微弱的呼唤自血光深处传来，短促、破碎，却令他心口骤痛。
白君尘闭目稳息，以雷心镇魂。
雷息收敛，秩序重新归位，唯有指尖仍残留一丝微热。
他低声道：“残识……？”
风过山脊，灵气再度流动。
他抬眸望向人界的方向，云层间那一点血光，早已散尽。
他神色未变，只在无声的风中，掌心轻抚眉间那一点热——
“……天脉已稳。”
语毕，雷光尽敛，天地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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