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像一把迟钝的刀子,勉强割开了城市上空的灰蒙。光线透过并不干净的窗户玻璃,落在阿芳的脸上,她已然醒来,眼神清亮,带着一种狩猎前的宁静。她侧过身,看着身边鼾声如雷的大刘,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那笑意里,混杂着占有、玩弄,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欲。
大刘是在一阵近乎粗暴的摇晃中醒来的。宿醉的头痛尚未完全消散,身体的疲惫却已如潮水般将他淹没。阿芳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不像爱抚,倒像是检阅自己的领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大刘想反抗,但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哝,最终化为无奈的顺从。精疲力竭,这个词仿佛是为此刻的他量身定做。他像一条被冲上岸的鱼,只能徒劳地张着嘴。
风暴过后,阿芳利落地起身,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晨间锻炼。她走进厨房,不一会儿,便端出了牛奶和煮鸡蛋,放在床头柜上。“吃点,补补。”她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关怀,但听在大刘耳中,却像是胜利者的施舍。他需要这些营养,她知道他需要,因为他已经被她“折磨”得需要补充能量。这是一种诡异的循环,一种建立在消耗与补充之上的畸形关系。
大刘拖着那具疲惫不堪的躯壳,走出了家门。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感觉脚步都有些虚浮。上班的路变得格外漫长。想到昨天晚上德阳已经把阿娟搞定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在自己的保安队副队长办公室停留,而是鬼使神差地,凭着一种惯性,径直朝着仓库的方向走去。
仓库在厂区的角落,那里有阿娟。走到一半,凉风一吹,他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些。脚步猛地顿住。昨晚的画面碎片般涌入脑海:酒气熏天的饭局,德阳那张看似憨厚实则精明的脸,还有电话那一端的阿娟……仿佛看到阿娟那双带着怨气和不满的眼睛。
“如果她还没想通,还在气头上,我这一去,不是正好撞枪口上吗?”大刘心里打起了鼓。阿娟那个女人,平时看着圆滑,一旦触及她的核心利益,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阿娟冷若冰霜的脸,听到那些夹枪带棒的挖苦。
想到这里,他后背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去不得,至少现在去不得。他需要一个更好的时机,或者,一个明确的信号。他悻悻地折返,回到了自己的保安队办公室。关上门,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连呼吸都带着一股疲惫的味道。阿芳早上的索取,不仅仅是掏空了他的身体,似乎连带着把他那点可怜的勇气和冲动也一并带走了。
与此同时,在仓库那间独立的小办公室里,阿娟正对着一份供应商名单出神。纸张被她的手指反复摩挲,边缘已经有些卷曲。名单上那些熟悉的名字,此刻在她眼里,像一根根扎眼的钉子。她心里盘算着,像拨弄一个复杂的算盘:怎么才能把大刘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老表塞进去,又怎么能让这一切显得顺理成章,不让上面那些眼睛雪亮的领导们起疑心?
“难啊……”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些老供应商,合作多年,根基稳固,做事也大多规矩,想在他们身上找出足以将其替换掉的差错,谈何容易?这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找不到一个可以撬开的缝隙。
思绪不由得又飘回了昨晚。大刘和德阳勾肩搭背地喝酒,两个男人凑在一起,能说些什么?德阳那个家伙,看着老实,心里比谁都明白。而大刘,几杯黄汤下肚,那张嘴就没个把门的,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往外倒。万一他借着酒劲,把老梅和自己之间那些不清不楚的,甚至更私密的事情抖落出来……阿娟的心猛地一紧。德阳一旦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那她的日子,可就真的不好过了。
“配合……不得不配合啊。”她喃喃自语,一种被胁迫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但很快,这股情绪就被更强大的理智压了下去。既然你大刘非要硬塞人进来,非要逼我走这步险棋,那好,这最脏最累的活,自然得由你来干。她纤细的手指在名单上轻轻点着,眼神逐渐变得锐利。找茬,没错,就是找茬。把这些现有的供应商搞臭,让他们出点“意外”,到时候,再引入新的供应商就显得水到渠成了。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她脑中渐渐清晰。她甚至开始期待大刘的出现。按照以往,大刘有事求她,必定是一大早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仓库来,围着她转。她需要和他当面敲定这个计划,把任务明确地交到他手上。她一边在心里完善着细节,一边时不时抬眼看向仓库门口。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口始终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她的心坎上。“这鬼东西,今天怎么回事?”阿娟有些焦躁起来,手里的笔无意识地在纸上划拉着。一种失控的感觉悄然滋生。他是在回避?还是有了别的想法?
大刘此刻正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闭目养神。说是养神,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阿娟的脸,德阳的脸,还有阿芳的脸,交替闪现。他时不时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翻到和阿娟的聊天界面,空空如也。他想发个信息过去试探一下,哪怕只是一个表情符号。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良久,最终还是颓然放下。
“这个阿娟,更年期提前了?真是难对付!”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宣泄内心的不安。他摸不清阿娟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这种不确定性让他如坐针毡。主动联系,怕自投罗网;不联系,又怕耽误了老表的事,更怕夜长梦多。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竟然会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一上午的时光,就在这种各怀鬼胎的等待与焦灼中,悄然流逝。食堂开饭的铃声,对于两人来说,都像是一道赦令。
今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比平时更早地来到了食堂。阿娟端着饭碗,目光看似随意,实则敏锐地在人群中扫视。很快,她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大刘也正端着盘子,有些茫然地站在打饭队伍里。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阿娟的脸上,迅速绽开一个笑容,那不是热情洋溢的笑,而是带着几分含蓄和深意,嘴角微扬,眼波流转。她抬起拿着筷子的手,用筷子另一端,轻轻敲了敲自己手中的饭碗边缘,发出两声清脆的“铛铛”声。动作自然,像是在随意打着拍子,但目光却牢牢锁定着大刘。
大刘收到了这个信号。那颗悬了一上午的心,猛地落回了实处,随即又因为未知的谈话内容而再次提起。他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饭后,大刘故意在食堂外面磨蹭了一会儿,抽了根烟,看着工友们三三两两地离开,这才不紧不慢地朝着仓库走去。
仓库里弥漫着一股橡胶和机油混合的味道。阿娟已经坐在了她的办公桌后,那份供应商名单就摊开在桌面上,像一份等待签署的契约。看到大刘进来,她没有任何寒暄,直接拿起名单,开门见山:“要挤进去,就得先把地方腾出来。”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些老的,不找出点毛病,我们没机会。”
大刘凑近了些,看着名单上那些名字。
阿娟继续说道:“你是保安队副队长,厂里的安全、进出货物、人员管理,哪里容易出‘问题’,你比我清楚。”她特意加重了“问题”两个字的读音,“找个由头,把事情搞大一点,最好能惊动上面,但又不能引火烧身。剩下的,我知道该怎么配合。”
大刘立刻明白了。这是要他利用职权,去栽赃陷害,去无中生有。他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混合着心照不宣和一丝残忍的快意。这确实是他擅长的事情。目光从名单上移开,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阿娟身上。她今天穿着一件紧身的针织衫,勾勒出丰满圆润的曲线,成熟的女性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向前靠了靠,一股熟悉的冲动在体内蠢蠢欲动。
然而,就在他想要更近一步,像以往那样试图占点便宜时,身体深处却传来一阵虚乏无力感。阿芳早晨那场“折磨”的后遗症清晰地显现出来。心有余而力不足。那点刚刚燃起的火苗,瞬间就被身体的疲惫浇灭了。他只能尴尬地停住动作,讪讪地笑了笑。
阿娟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指再次敲了敲那份名单,意在提醒他,正事要紧。
大刘收起笑容,正色道:“我知道了。等我消息。”说完,他转身离开了仓库。
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大刘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阿娟的话。“找他们的茬子……把事情搞大一点……”他自言自语道:“这女人,真是鬼精鬼精的。合着好人她来做,黑脸我来唱,这烫手的山芋,转了一圈,又他妈滚回我手里了。”
他抬头看了看厂区林立的厂房和纵横的管道,感觉它们像一张巨大的网,而自己,正一步步走向网的中心。皮球是接住了,但怎么踢出去,踢向哪里,会不会砸到自己,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他摸了摸口袋里冰凉的手机,感觉它重若千钧,里面似乎已经预存了未来将要拨出的、那些充满阴谋和陷阱的电话。风变得有些凉了,他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身影消失在厂区错综复杂的阴影里。
仓库内,阿娟看着大刘消失的方向,缓缓靠向椅背。她端起已经冷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棋局已经布下,棋子已经开始移动,而她,只需等待,并在关键时刻,落下那决定胜负的一子。办公室的窗户将阳光切割成几何形状,投在她脸上,明暗交错,如同她此刻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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