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金厂的仓库高高的货架上整齐地码放着各种型号的螺丝、轴承和五金配件。小翠坐在仓库入口处的旧木桌后,核对着一叠出库单,不时抬眼望向窗外——那是从厂区大门通往新建办公楼的小路。
她已经在这个位置坐了二年,熟悉每一个螺丝的规格,每一把钳子的摆放位置,却始终不习惯与陌生人打交道。二十四岁的年纪,在村里早已是被议论“老姑娘”的岁数,父母每次打电话都绕不开相亲嫁人的话题。
“小翠,把这些样品送到新工厂建设办公室去,秋子那边急着要。”阿娟拎着一个小纸箱走过来,放在她的桌上,“点清楚,别漏了。”
小翠接过单子,手指微微发紧。新工厂建设办公室——这意味着她有可能见到刘明。
“好,我这就去。”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走在厂区的水泥路上,五月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小翠小心翼翼地抱着纸箱,心里既期待又忐忑。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但每次想到可能遇见刘明,脚步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慢。
来到新工厂建设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讨论声。她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是秋子清脆的声音。小翠推开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刘明。他穿着浅蓝色的工装,正低头看着铺在桌上的图纸,眉头微蹙。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层柔和的光晕。
小翠的心跳骤然加快,抱着箱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小翠?是送样品过来吗?”秋子从另一张桌子后站起身,笑着迎过来。秋子比小翠大五岁,却已经是新工厂项目的核心成员,举手投足间满是自信从容。
“是,秋子姐,这是你要的样品,清单在这里。”小翠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飘向刘明,专注地将文件和纸箱递过去。
刘明被她们的声音惊扰,抬起头,目光随意地扫过来,对着小翠礼貌性地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埋首回图纸中。那一眼,平淡无波,没有任何特别的意味。
小翠心里刚刚升腾起的一点微小火花,瞬间黯淡下去。
“辛苦了,我核对一下。”秋子接过纸箱,熟练地清点起来。
小翠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她应该立刻离开的,可是脚步像灌了铅。好不容易有机会这么近地看到他……
“刘工,”秋子忽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关于地基承重这部分数据,你刚才说可能有出入,是哪里的问题?”
刘明闻言,再次抬起头,拿着铅笔在图纸上点了点:“这里,参考旧厂房的原始数据可能不够准确,新设备比预想的要重,需要结构工程师重新核算一下。”
他说话时,目光自然地落在秋子脸上,语气平和而认真。小翠看着他们自然而然的交流,看着刘明面对秋子时那熟稔的态度,心里像被细小的针尖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酸涩弥漫开来。
她知道的,刘明心里装着的一直是秋子姐。虽然阿娟姐私下说过,刘明已经明白和秋子姐不可能了,可他看向秋子姐的眼神里,那份藏不住的关注和偶尔闪过的复杂情绪,还是被她这个小心翼翼的旁观者捕捉到了。
自己这份心思,恐怕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吧。
“小翠?”秋子疑惑地看向还愣在原地的小翠。
“啊!在!”小翠猛地回神,脸颊瞬间烧起来,“那,那秋子姐,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时带起一阵微风,仓促间甚至没敢再看刘明一眼。
直到跑出办公楼,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小翠才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大口喘着气。懊恼、羞窘、失落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子发酸。
她二十四岁了,村里像她这么大的姑娘,早就嫁人生子了。父母每次打电话,言语里都是催促和担忧。亲戚介绍的相亲对象也不是没有,可她总忍不住拿他们跟刘明比——比输了,心里便更觉得空落落的。
刘明成熟稳重,有文化,是设计院的技术干部,虽然话不多,但待人接物总是温和有礼。他就像天边的一颗星,看得见,却遥不可及。七岁的差距,不同的人生轨迹,内向不善言辞的自己……这一切都像无形的鸿沟,横亘在她面前。
“怎么样?见到刘工了吗?”阿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翠吓了一跳,转过身,面对阿娟带着揶揄的关切目光,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阿娟像是看穿了小翠的心思,总有意无意地创造机会让她接近刘明。
“说话没?”
小翠摇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他和秋子姐在谈工作。”
阿娟看着她这副样子,叹了口气:“你呀,光看着有什么用?得找机会跟他说说话呀。下次他再来厂里,我帮你想想办法?”
“别!阿娟姐,不用……”小翠慌忙摆手,脸更红了。她害怕,害怕被看穿,更害怕被拒绝后连现在这样偶尔能远远看一眼的资格都失去。
“傻姑娘,”阿娟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样憋在心里,苦的是自己。刘明那边……他对秋子的心思是淡了,可你总得让他看见你才行啊。”
小翠咬着嘴唇,心里乱糟糟的。让她主动去接近刘明?那比让她盘点整个混乱的仓库还要难上千百倍。
回到仓库,小翠心神不宁地整理着货架。她的工作台抽屉最底层,藏着一个浅蓝色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她无人可诉的心事。大多与刘明有关。
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半年前的新项目启动会上。作为仓库代表,她被迫参加那个会议,紧张得手心冒汗。轮到她介绍仓库计划时,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句子,是刘明温和地接过话头,帮她解了围。
“仓库管理很复杂,小翠同志对物资熟悉,只是不太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声音平稳有力,眼神里没有一丝不耐烦。
从那以后,小翠开始留意这个来自设计院的男人。他不像厂里其他技术员那样高谈阔论,总是安静地工作,偶尔开口,句句切中要害。他三十一岁,听说还没成家,住在设计院的单身宿舍。
小翠知道这些,是因为她总是不自觉地收集关于他的信息。她知道他每周三会来五金厂开项目例会,知道他喜欢在食堂靠窗的位置吃午饭,知道他喝咖啡不加糖,知道他有一件灰色的夹克,袖口有点磨损却依然整洁。
这些琐碎的细节,构成了她内心最珍贵的秘密。
日子一天天过去,新工厂的建设在稳步推进。刘明偶尔还是会来五金厂,有时是开会,有时是去现场勘查。小翠总是能第一时间在人群中捕捉到他的身影,却又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躲开。她习惯了在饭堂角落里,偷偷看着他和同事边吃边聊;习惯了在仓库窗口,望着他匆匆走过厂区道路的背影。
这份无声的暗恋,像藤蔓一样在她心底悄然疯长,缠得她透不过气,却又怀着一丝卑微的甜蜜。
这天下午,小翠正在核对库存,阿娟风风火火地跑进仓库。
“小翠,快,帮我个忙。”阿娟喘着气说,“这些文件要送到新工厂建设办公室,我临时有事走不开。”
小翠看着那一叠文件,犹豫了一下:“可是...”
“别可是了,秋子那边等着要呢。”阿娟不由分说地把文件塞到她手里,眨眨眼,“刘工今天也在哦。”
小翠的脸一下子红了:“阿娟姐,你别总这样...”
“我怎样了?”阿娟装傻,“就是让你送个文件嘛。快去快回。”
小翠无奈,只得接过文件。一路上,她心里七上八下,既盼望见到刘明,又害怕自己在他面前手足无措。
推开建设办公室的门,里面只有刘明一个人。他背对着门口,正在白板上画着什么。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来。
“你好,我送文件过来。”小翠小声说。
刘明放下马克笔,微笑着走过来:“是阿娟要送来的进度表吧?放桌上就好。”
小翠依言放下文件,心跳如鼓。这是她第一次单独面对刘明,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你是...仓库的小翠,对吗?”刘明突然问。
小翠惊讶地抬起头,不敢相信他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是...是的。”
“上次盘点多亏你们仓库配合,辛苦了。”刘明客气地说,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小翠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局促地站着。她的目光落在刘明的水杯上——那是一个普通的白色陶瓷杯,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那个...你的杯子有点破了,厂办有备用的,我可以帮你拿一个。”她鼓起勇气说。
刘明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的杯子,笑了:“是啊,用了好几年了。不过有感情了,舍不得换。”
这是小翠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放松的笑容,眼角泛起细密的纹路,让他看起来更加温和。她一时看得有些失神。
“听说你是本地人?”刘明随口问道,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
“嗯,家在城南的村子里。”
“那离这不远。我老家在北方,来这边工作五年了。”刘明说着,看了看表,“这个点食堂该开饭了,一起过去?”
小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刘明邀请她一起去食堂?她呆呆地点点头,跟着他走出办公室。
去食堂的路上,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小翠看着刘明挺拔的背影,心里小鹿乱撞。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食堂里已经排起了队。刘明自然地站到队尾,小翠跟在他身后。轮到他打饭时,食堂阿姨笑着多给了他一份红烧肉:“刘工,今天来得正好,最后一份了。”
“谢谢王阿姨。”刘明接过餐盘,回头问小翠,“你要吗?我可以分你一半。”
小翠慌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吃不了那么多。”
他们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小翠小口小口地吃着饭,紧张得几乎尝不出味道。
“在仓库工作累吗?”刘明问。
“不累,就是整理东西,我习惯了的。”小翠小声回答。
“你以前在哪儿上学?”
“就在镇上的中学,后面读大专。”小翠低下头,有些自卑。
刘明点点头:“实践出真知,你在仓库管理上很有一套。上次秋子还夸你整理的物料清单特别清晰。”
“真的吗?”小翠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又是秋子姐。
“当然。”刘明笑了笑,低头专心吃饭。
一顿饭在断断续续的对话中结束。大部分时间是刘明问,小翠答。尽管如此,小翠还是觉得这是她来厂里后最开心的一刻。
分别时,刘明客气地说:“谢谢陪我吃饭,一个人吃饭总是没什么意思。”
小翠红着脸摇摇头,看着他转身离开,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翠发现自己更加无法控制地对刘明念念不忘。她在笔记本上详细记录了那天在食堂的每一句对话,反复回味他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
“他记得我的名字。”
“他说我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是不是暗示以后可以经常一起吃饭?”
“他夸我工作做得好。”
每一个细节都被她反复咀嚼,赋予特殊的意义。
周五下班前,阿娟神秘兮兮地找到小翠:“周末厂里组织去农场帮忙采摘,算是团建活动,你去不去?”
小翠本想拒绝,她通常避免参加这种集体活动。
“刘工也去哦。”阿娟补充道。
小翠的心猛地一跳:“设计院的人也参加?”
“当然,新工厂项目组的都邀请啦。去吧去吧,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小翠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周六清晨,厂里的大巴车载着参加活动的员工驶向郊外的农场。小翠坐在靠窗的位置,远远看见刘明和设计院的同事一起上车,选了前排的座位。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夹克衫,看起来格外精神。
农场里果香四溢,大家三五成群,一边说笑一边忙碌。小翠刻意选了一个人少的梨树林,低着头默默地摘着果子。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光斑,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她不时偷偷望向刘明所在的方向。他和几个男同事在一起,正专心地采摘高处的果子,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就在她踮起脚,想去够枝头一个特别大的梨子时,一只修长的手从她头顶上方伸过,轻松地摘下了那个梨子。
小翠一愣,回过头,整个人瞬间僵住。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刘明。
他将那个金黄的梨子递到她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客气的笑容:“给你。”
那一刻,小翠只觉得周围的喧嚣都远去了,世界只剩下他递过来的那个梨子,和他逆着光、显得有些模糊的笑脸。她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脸颊烫得惊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是颤抖着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他指尖微温的梨子。
“谢谢……”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
刘明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失态,只是又礼貌地点了下头,便转身走向了另一片果林,和他的同事们汇合去了。
小翠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梨子,仿佛攥着什么绝世珍宝。
“哟,什么情况?”阿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脸揶揄地看着小翠手中的梨子,“刘工给的?”
小翠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把梨子放进篮子最底层,用其他果子轻轻盖住:“他就是...顺手帮我摘了一下。”
“顺手?”阿娟挑眉,“我怎么看见他特意绕到你那边去的?”
“真的吗?”小翠的心猛地一跳。
“骗你干嘛?”阿娟搂住她的肩膀,“我看有戏。刘工这人虽然客气,但也不是对谁都这么体贴的。”
小翠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她既希望阿娟说的是真的,又害怕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采摘活动结束后,大家在农场享用了简单的午餐。小翠选了个能看见刘明却又不会太近的位置,小口啃着馒头,目光不时飘向他所在的方向。
“小翠,来尝尝这个。”刘明突然端着盘子走过来,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她碗里,“今天的红烧肉做得不错,记得你喜欢。”
小翠愣住了,周围几个同事也投来诧异的目光。刘明却像是做了件再自然不过的事,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可以啊小翠!”旁边的女工用手肘碰碰她,挤眉弄眼地说。
小翠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低头盯着碗里的红烧肉,心里翻江倒海。他记得她喜欢红烧肉?是从上次食堂吃饭时注意到的吗?
这一顿饭,小翠吃得心神不宁。那块红烧肉她最后也没舍得吃,偷偷用纸巾包起来,放进了口袋。
返程的车上,小翠刻意等到最后才上车。刘明坐在前排,似乎睡着了,头靠着车窗,随着车子的颠簸微微晃动。她选了他后面隔几排的位置,这样她可以安心地看着他的背影,而不被发现。
车行半途,刘明突然醒过来,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不适。小翠注意到他的动作,心里一紧。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小瓶风油精,犹豫着要不要递过去。
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走到前排,轻轻拍了拍刘明的肩膀。
“刘工,你是不是晕车?我这里有点风油精...”她声音很小,生怕打扰到其他人。
刘明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接过风油精:“谢谢,确实有点不舒服。”
他涂抹了些在太阳穴上,把瓶子还给她:“你想得真周到。”
小翠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
接下来的路程,刘明偶尔会回头和她聊几句。问的都是工作上的事,仓库搬迁的进度,物料清点的情况。小翠一一回答,虽然简短,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得说不出话。
“新工厂建好后,仓库管理会轻松很多,”刘明说,“我们设计了一套自动化系统,到时候你这样的老员工可要带头学习使用。”
“我会努力的。”小翠郑重地点头。
下车时,刘明特意等在车门口,伸手扶了她一把:“小心台阶。”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小翠像是触电般迅速收回手,脸颊绯红:“谢谢刘工。”
“周末愉快。”刘明微笑着挥手告别,转身走向设计院宿舍的方向。
小翠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移动。今天的经历像梦一样不真实。他对她笑了那么多次,还主动和她说话,记得她的喜好,甚至扶她下车...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点在意她?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般在她心里疯长。
周一一早,小翠特意穿了件新买的浅粉色衣服,头发仔细地编成辫子。她早早来到仓库,把刘明给的那个梨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抽屉里,用软布包好。
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期待着能在厂里偶遇刘明。然而直到下班,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周二同样如此。
周三,是项目例会的日子,刘明一定会来。小翠从早上就开始紧张,反复检查自己的衣着,还偷偷抹了点口红。
果然,上午九点多,她看见刘明和几个设计院的人一起走向会议室。他穿着那件熟悉的灰色夹克,步履匆匆。
会议持续了整个上午。小翠借口去行政楼送文件,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来回走了好几趟。每次门开,她都心跳加速,却又不敢直视。
中午,她早早来到食堂,选了靠窗的位置——这是刘明常坐的地方。果然,不一会儿,刘明和秋子一起走进食堂,排在队伍中。
小翠的心沉了一下。他们又在一起。
打好饭后,刘明和秋子径直朝她这个方向走来。小翠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
“小翠,一个人?”秋子热情地打招呼,“我们可以坐这儿吗?”
小翠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刘明在她对面坐下,朝她笑了笑:“上周采摘活动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小翠小声回答,偷偷观察他和秋子之间的互动。他们看起来依然亲密,但似乎又多了一层客气。
“刘工,下午你去现场勘查,带上小王吧,他需要熟悉一下情况。”秋子边吃边说,语气公事公办。
“好。”刘明点头,转向小翠,“仓库那边下午方便吗?我们要核对一下设备存放位置。”
“方便的,我一直在。”小翠连忙说。
这顿饭,秋子一直在和刘明讨论工作,小翠插不上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她注意到,刘明看秋子的眼神依然专注,但少了从前那种难以掩饰的爱慕,多了几分同事间的尊重。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已经放下了?小翠心里重新燃起希望。
下午,刘明带着实习生小王来到仓库。小翠早已把相关区域整理得井井有条,等待他们的到来。
小翠拿出清单一一核对。工作时,她完全像是变了个人,自信而专业,对仓库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了如指掌。
“小翠同志业务很熟练啊。”小王佩服地说。
刘明赞许地点头:“确实,仓库交给她管理,大家都很放心。”
得到他的肯定,小翠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却不自觉地红了。
核对完毕,小王先行离开,刘明却留在仓库,似乎还有话要说。
“小翠,谢谢你那天在车上的风油精。”他突然提起这件事。
“不客气,应该的。”小翠小声回答。
刘明犹豫了一下,才说:“这周末设计院有场电影放映,是部老片子,《城南旧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小翠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是在邀请她吗?
“我有兴趣!”她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太急切,脸更红了。
刘明笑了:“那好,周六晚上七点,设计院小礼堂。我给你留个位置。”
“谢谢...”小翠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明离开后,小翠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慢慢回过神来。这不是梦,刘明真的邀请她看电影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翠一直处于一种轻飘飘的幸福感中。她翻箱倒柜地找周末要穿的衣服,向阿娟请教该梳什么样的发型,甚至偷偷去镇上买了支新口红。
周六晚上,小翠精心打扮后,准时来到设计院小礼堂。刘明已经在门口等她,看见她来,眼睛亮了一下。
“你很准时。”他说着,递给她一包瓜子,“看电影时吃的。”
小翠接过瓜子,心里暖暖的。他们找位置坐下,电影很快开始。黑暗中,小翠能感觉到刘明就在身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气。她紧张得手心冒汗,电影放了什么几乎没看进去。
电影过半,刘明突然低声问:“你觉得怎么样?”
“啊?很...很好。”小翠慌乱地回答。
刘明轻声笑了:“你都没怎么看屏幕。”
小翠的脸一下子烧起来,幸好黑暗中看不清楚。
电影散场后,刘明送她回宿舍。夜晚的厂区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我下个月可能要出差一段时间,”刘明突然说,“新工厂有些设备要去外地验收。”
“去多久?”小翠问,心里突然有些失落。
“大概两周。”刘明停下脚步,看着她,“回来之后,我能再约你出来吗?”
小翠的心跳漏了一拍,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就说定了。”刘明微笑,月光下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送到女工宿舍楼下,刘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给你,农场那个梨子的籽我留了几颗,也许你可以种在仓库后面的空地上。”
小翠接过纸包,紧紧攥在手心:“我会好好种的。”
“晚安,小翠。”刘明轻声说,转身离去。
小翠站在宿舍楼下,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满是甜蜜与期待。那个小小的纸包,在她手心里仿佛有千斤重。
回到宿舍,她小心地打开纸包,里面是几颗黑色的梨籽,还有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展开纸条,上面是刘明工整的字迹: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关心。等我回来。——刘明”
小翠把纸条贴在胸口,幸福得几乎要落下泪来。这份暗恋,终于不再是单向的守望。
窗外,月亮高悬,清辉洒满大地。小翠小心翼翼地把梨籽和纸条收进她的浅蓝色笔记本里,与所有关于刘明的回忆珍藏在一起。
这个夜晚,二十四岁的小翠第一次觉得,爱情或许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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