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老梅准时醒来。最近喝了娜娜的汤水,身体有所反应,特别是夫妻共饮,老婆桂芳也有动作,他们每晚互动。今天是星期天。此时,他躺在床上回想大半年来的情况。
当时老板病倒后,老板娘全面接手公司后,刚开始还客客气气地叫他“梅厂长”,后面开始叫他“老梅”,后面就被放在一边当顾问。如今老板康复回归,新工厂建设自己也算是大权在握,心理归于平衡。
“老梅,醒了吗?”
是老婆桂芳喊声。老梅应了一声,起身穿衣。
洗漱时,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袋比以前明显了,法令纹深得像刀刻。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镜中人也对他笑,但那笑容看起来有点勉强,像是贴在脸上的面具。
手机响了。老梅擦干手,看到屏幕上跳动着“娜娜”两个字。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梅主任,上次老板说让我陪您去买西装。”娜娜的声音清脆悦耳。
老梅说,“在哪儿碰面?”
“市政广场吧,那儿品牌全。”娜娜顿了顿,“梅主任,恭喜您代表公司搞开工典礼……。”
这声恭喜让老梅心头一暖。他挂了电话,在屋里踱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打开衣柜看看。
是该买套新的了。
老梅提前到了市政广场。他站在一楼中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多是年轻情侣,手挽着手,说说笑笑。
“梅主任!”
老梅转过身,看见娜娜从扶梯上来。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配浅灰色长裤,简单大方。头发扎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
“等很久了吗?”娜娜快步过来,微微喘气。
“刚到。”老梅说。其实他到了二十分钟了,还在洗手间整理了半天头发。
两人并排走在商场里。老梅有些不自在——他已经很久没和女性单独逛街了,更别说是个年轻漂亮的女性。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那些目光在他和娜娜之间来回移动,带着好奇和猜测。
“梅主任喜欢什么款式?”娜娜问,“商务一点的还是时尚一点的?”
“稳重些的就好。”老梅说,“黑色或深灰色。”
娜娜点点头,带着他走进一家服装店。店员热情地迎上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娜娜脸上:“给先生选衣服?”
“嗯,参加重要活动。”娜娜说,“要正式场合穿的西装。”
“这边请。”店员领他们到VIp区,“这些都是最新款,意大利面料。”
老梅看着标价牌,最便宜的一套也要二千多。他犹豫了,担心后面报销老板娘说闲话。
“试试看嘛。”娜娜拿起一套深灰色细条纹的,“这套剪裁好,显身材。”
老梅接过西装,走进试衣间。关上门,他摸着光滑的面料,深吸一口气。镜中的自己穿着旧衬衫和西裤,肩膀微微前倾——这是长年伏案工作留下的体态。他脱下衣服,小心地换上西装。
很合身。
他走出来时,娜娜眼睛一亮:“好看!”
店员也连连称赞:“先生穿着真有气质,这套西装像为您量身定做的。”
老梅走到全身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西装剪裁得体,腰身收得恰到好处,肩膀处挺拔了许多。他挺直背,镜中人顿时精神了不少。
“转过来我看看后面。”娜娜走近,帮他整理衣领。她的手指偶尔碰到他的脖子,温热的触感让老梅微微一颤。
“肩线很合适。”娜娜退后两步,仔细端详,“裤长需要改一下,放个边就好。”
老梅在镜前转了个身。西装下摆随着动作划出优雅的弧线。他看着娜娜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美滋滋,想着有这样一个老婆该多好……。
“梅主任想什么呢?”娜娜问。
“没有想什么。”老梅笑笑,“年轻时也这么买过西装。”
“您现在也不老啊。”娜娜说,“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
这话说得自然,老梅却觉得耳根有点热。店员在一旁帮腔:“太太真有眼光,先生穿着这套西装,年轻了十岁都不止。”
娜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没解释。老梅也没说话,继续享受这个老婆带来愉悦。试衣间门口的灯光暖暖的,空气里有新衣服特有的味道和娜娜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这一刻的误会,竟然让人有些沉醉。
“就这套吧。”老梅说。
娜娜去付账时,老梅坚持要自己来。“反正是公司报销。”
“顺便给您看一套女装,就算我的”老梅指着旁边女装,“你去试一试”。
店员一看生意来了,马上恭维附和道:“老板娘身材好,那一套挺合适……。”
娜娜顿了一下。过去女装区试了一套。
最终是老梅刷的卡,一人一套共三千六。
从店里出来,娜娜说:“还得配衬衫和领带。”
“我有衬衫。”
“买件新的吧。”娜娜说,“白衬衫穿几次领口就会发黄,重要场合还是得新的。”
老梅由着她带路。在衬衫专柜,娜娜仔细比较了几件的面料和做工,最后选了一件埃及棉的。领带她选了深蓝色带暗纹的,说这样搭配灰色西装不沉闷。
“梅主任会打领带吗?”娜娜问。
“会是会...”老梅有些尴尬,“但打得不好看。”
“我帮您。”娜娜接过领带,踮起脚尖。老梅下意识地低下头,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香味。她的手指灵巧地绕来绕去,很快就打出一个漂亮的温莎结。
“好了。”娜娜退后一步,“您看看。”
镜中的老梅穿着新西装、新衬衫,系着新领带,整个人焕然一新。
“真精神。”娜娜满意地点点头。
老梅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看身边的娜娜,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他们真的是夫妻,是丈夫要出席重要场合,妻子精心为他打点一切。这种错觉如此美好,以至于他舍不得打破。
“娜娜,谢谢你。”
娜娜笑了:“也要谢谢你给我买了一套……,一切都是为了工作。”
真的是工作吗?老梅想问,但没问出口。有些话问出来,答案可能就不是自己想要的了。
买完衣服已经快中午。娜娜提议去港式茶餐厅吃饭,老梅答应了。
茶餐厅里很安静,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阳光斜斜地折射进来,在桌上投下暖色的光斑。
“新工厂建设就是头等大事,”娜娜说,“第一期就有三个亿。”
“是,三个亿。”老梅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这方面我有经验,会给老板做好的。”
“我知道。”娜娜笑了,“所以老板才放心。”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公司的事,聊了新工厂的规划,聊了未来的发展。老梅发现,娜娜进入角色很快。
“你是搞康养,怎么对企业管理也比较有见地……”老梅好奇。
“恶补的。”娜娜吐吐舌头,“刚来公司时什么都不懂,天天加班查资料,配合老板工作。”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老梅突然问。
娜娜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太私人,老梅一时感觉有点尴尬。他看着窗外,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进,有的人结伴而行,有的人形单影只。
老梅没再追问。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并不尴尬。
离开茶餐厅,老梅提着装西装的袋子,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心里却轻快了许多。
“我送您回去吧。”娜娜说。
“不用,我这里比较近。”老梅说。
“我顺路。”娜娜已经走向停车场,“而且您提着这么重的衣服。”
老梅没再推辞。
娜娜开着公司的小车缓缓驶出停车场,汇入车流。电台里放着老歌,是邓丽君的《甜蜜蜜》。老梅跟着旋律轻轻哼起来,娜娜看了他一眼,笑了。
“梅主任也会唱这歌?”
“我们那代人的青春。”老梅说。
车堵在路口,红灯久久不变。娜娜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跟着节奏。老梅看着她的侧脸,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他突然想起售楼小姐婷婷。
那是去年前的事。老梅购买房子,去了几个二手楼盘。婷婷是其中一个楼盘的销售,二十出头,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她带老梅看样板间,介绍户型,声音柔柔的。婷婷比娜娜还有年轻,活力四射……
签约仪式在酒店举行。老梅和娜娜提前到了会议上,老板和老板娘一起来了。老板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睛很亮。
“老梅!”老板看见他,招招手。
老梅快步走过去:“老板,大吉大利……。”
老板握住他的手,“今天你坐我旁边。”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老板娘站在不远处,脸色变了变,但没说话。她的弟弟阿威——表情更是不自然。
老梅点点头,在老板右手边的位置坐下。
后面面坐着施工总包单位德阳、阿强、小林……
仪式开始了。政府领导讲话,老板讲话,施工单位表态发言。然后双方在合同上签字,老板娘作为法人代表上了主席台,今天她光彩照人,她一边签字,一边面带微笑朝向大家,闪光灯此起彼伏。
老梅坐在老板身边,腰杆挺得笔直。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好奇的,探究的,羡慕的,还有嫉妒的。
签完字,是媒体采访环节。有记者问:“老板,新工厂的投资规模这么大,您对未来的预期是什么?”
老板看向老梅:“这个问题,让我们新工厂建设办公室梅主任回答。”
所有的镜头和话筒瞬间转向老梅。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新工厂的设备规划、技术优势、市场前景。他说得很流畅,那些数据和专业术语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自然流淌出来。讲到关键处,他甚至站起来,走到规划图前,详细解释生产线的布局。
采访结束,老板拍拍老梅的肩膀:“好,说得好。还是那个我熟悉的老梅。”
“老板...”老梅眼眶有些热。
“我生病的那几个月,委屈你了。”老板压低声音,“但现在我回来了,新工厂建设靠你了。”
老梅重重地点头。
午宴时,老梅被安排在主桌,和老板、老板娘、政府领导坐在一起。施工单位德阳、阿强、小林他们和阿威、秋子在另外一边。今天除了老板、老板娘,老梅就是主角,不断有人来敬酒,他都得体地应对。新西装在灯光下泛着质感的光泽,让他看起来既专业又可靠。
老板娘端着酒杯,笑容有些勉强:“老梅,今天表现不错。敬你一杯。”
“谢谢老板娘。”
“以后你多费心。”她说,“新工厂建设全靠你了。”
老板娘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化解一下曾经的矛盾,老梅心里明白,举杯:“应该的。”
午宴快要结束时,老板要先回去休息。临走前,他把老梅叫到一边:“这就正式动工了……施工单位那边你直接沟通”。
“老板放心。”
送走老板,老梅回到餐厅,和施工单位德阳、阿强、小林继续喝起来。
水晶吊灯将琥珀色的灯光揉碎,洒在深红色的丝绒地毯上。空气里混杂着陈年茅台醇厚的香气、雪茄的焦香,以及一种更为隐秘的、属于权力与欲望的黏腻气息。老梅确实已有了七八分醉意,面庞泛着油光,眼神像蒙了层雾气,看人时总慢上半拍,唯独那点心思,在酒精的浸泡下愈发膨胀清晰起来。
他晃了晃杯中残酒,目光越过正殷勤布菜的阿强,落在了他身旁那位一直安静微笑的姑娘身上。她穿着得体的米白色上衣,妆容精致,在满桌喧嚣中显得格外清新,也格外扎眼。
阿强立刻捕捉到了这目光的流向,身子向前倾了倾,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熟稔的推介意味:“梅主任,瞧我,差点忘了正式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派驻现场的财务对接,小林,林小姐。别看她年轻,项目上的账目、流程十分熟悉……!”
被点到名字的小林像是上了发条的精致人偶,瞬间从座位上弹起。她端起自己面前早已满上的白酒杯,步履轻盈地绕过半个圆桌,走到老梅身侧。她微微欠身,唇角勾起一个训练有素的、娇甜的弧度,声音清润却带着一丝刻意的绵软:“梅主任,久仰您了。这杯我敬您,以后项目上的财务工作,还请您多指导。”
老梅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上下打量着她,从精心打理的发梢到纤细的脚踝,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酒气的温度。他并不急于举杯,反而拖着腔调,嘴角咧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小林姑娘……指导嘛,好说。不过这酒,怎么个喝法?”
小林在阿强私人会所里浸染时日不短,虽年纪尚轻,却早已见识过各种场面。今天这种场面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反而更明媚了些,眼波流转间,已将应对之策思虑清楚。她声音愈发甜润,却带着一股爽脆的劲头:“主任您随意,我敬意得满。”说罢,不等老梅再开口,她一仰头,将手中那杯少说也有八钱的透明液体一饮而尽。喉间微不可察地滑动一下,面颊瞬间飞起红霞。她也不停顿,伸手拿过桌上分酒器,又稳稳斟满两杯,接连灌下。三杯烈酒入喉,动作干脆利落,引得席间几人低声叫好。
“好!小林姑娘海量!”德阳拍着手,笑声洪亮,眼里闪烁着某种鼓励与期待。德阳今天没怎么喝酒,只要有老梅在的场合,他心里的疙瘩又起来了,多少有点别扭。另外,对外交际方面还是由阿强负责协调。虽然他是德阳建筑老板,不能抢阿强风头。
酒劲混合着肾上腺素的冲击,让老梅的胆子彻底被点燃。他哈哈一笑,伸出那只肥厚的手掌,不是去拿酒杯,而是径直探向小林端着空杯的手腕,意图再明显不过地想要将她拉近些,嘴里含糊着:“好!够意思!来,坐下,坐下陪我说说……”
小林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但笑容仍挂在脸上,正思忖着如何不露痕迹地抽身,又不至拂了这位关键人物的兴致。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老梅那被酒精浸泡得有些涣散的目光,无意中扫到了桌对面。
娜娜眼神像两汪深秋的潭水,清晰地映出老梅那副急色的模样,冰冷,且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
那眼神像一盆掺着冰碴子的水,顺他那只已经触到小林腕部皮肤的“咸猪手”,如同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猛地一颤,随即迅速而自然地改变了轨迹,顺势拍在了小林的手臂上,力道不轻不重,变成了一个纯粹长辈式的、赞许的拍打。
“年轻人,有冲劲!好,好啊!”他声音里的黏腻瞬间被一种浮夸的赞许取代,另一只手则终于端起了自己那杯一直未动的酒,“阿强啊,你们公司有人才!这杯,我喝了!”
他将酒倒进喉咙,辛辣感灼烧着食道,却让他那差点脱缰的理智,暂时回归了笼头。
小林悄然退回自己的座位,指尖微微发凉;娜娜垂下眼,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而老梅,则再没敢将目光长时间地投向那个米白色的身影,只是心底那股燥热未退的懊恼与后怕,交织成一片更深的晦暗。
大家都离开后,老梅站在酒店门口,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解开西装扣子,长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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