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的夜风带着沁人的凉意，却吹不散乔妍脸颊上那抹异常的燥热。额头上那个轻柔如羽的吻，像一枚烙印，烫得她心慌意乱。沈皓明最后那句话——“我会等你，等你愿意放下那些界限，真正地……看着我”——更是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蛊惑。
他没有再逼近，只是倚着栏杆，重新将目光投向脚下那片璀璨而冰冷的灯河，侧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寂。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温柔与脆弱，只是星光投下的错觉。
乔妍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她不能沉沦，绝对不能。沈皓明这样的人，他的“等待”，他的“重新认识”，又何尝不是一种更高级、更耐心的博弈？一旦她松懈，等待她的可能是万劫不复。
“看够了么？”她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哑，“看够了就回去吧。”
沈皓明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她强装的镇定中看出些什么。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好。”
回程的路上，车内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与来时不同，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在空气中缠绕，牵扯着两人之间那微妙而危险的气流。
车子在工作室楼下停稳。
乔妍几乎是立刻去解安全带，指尖却因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而有些笨拙。
“乔妍。”沈皓明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响起。
乔妍动作一顿，没有回头。
“那个纪录片项目，”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如果需要沈氏旗下媒体渠道的资源，可以让你的团队直接和陈特助对接。”
乔妍猛地转头看他，眼中带着惊疑。他这是在……示好？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介入和控制？
“不必了。”她拒绝得干脆，“王磊老师有自己的发行渠道，我们不想过度依赖商业资本，保持独立性很重要。”
这是实话，也是她划出的又一道界限。
沈皓明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拒绝，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几分了然，甚至……一丝欣赏？
“随你。”他不再坚持，“路上小心。”
乔妍推门下车，没有回头，快步走进了楼道。直到感应灯亮起，将身后的黑暗隔绝，她才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吁出一口浊气。与沈皓明的每一次交锋，都像在悬崖边跳舞，耗神费力。
她回到空无一人的工作室，打开电脑，屏幕冰冷的光映在她脸上。文档里是《她们的名字》后续的策划案，以及“她声音”单元更详细的大纲。这些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她对抗一切风雨的铠甲。
她必须更强大，作品必须更有力。
* * *
接下来的几天，乔妍将自己完全埋首于工作。她带着团队多次深入旧城区，采访了更多像桂姨一样的女性，记录她们在时代变迁中的挣扎、坚韧与微小的希望。她也与王磊团队紧密沟通，打磨分集剧本，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沈皓明没有再出现，也没有任何信息或电话。那份关于城西旧改优化方案的文件，安静地躺在她的抽屉里，像一颗沉默的定时炸弹。他似乎在践行他那句“等待”，给予她空间，却也像一张无形的网，在她周围悄然收紧。
这天，乔妍和周薇为了一个镜头构图，在即将拆迁的旧街巷里待到很晚。夕阳的余晖将断壁残垣染成一片暖金色，有一种残酷而悲壮的美。
“妍姐，你看那边。”周薇忽然压低声音，指了指巷子口。
乔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头微微一凛。
巷子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车窗降下一半，里面坐着的人，赫然是沈皓明的首席特助，陈铭。他正拿着平板电脑，似乎在记录着什么，目光偶尔扫过这片即将消失的街景，以及正在工作的乔妍她们。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沈皓明的授意？是监视？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关注”？
乔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指导小林调整机位，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心底那根警惕的弦，却再次绷紧。
工作结束，收拾器材时，陈特助的车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妍姐，沈总他……”周薇有些担忧地开口。她也认出了陈特助。
“不用管他。”乔妍打断她，语气平静，“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
她不会因为他的“关注”而自乱阵脚，也不会因为他的“等待”而心生涟漪。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晚上，乔妍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镜头下的旧街，很有力量。】
没有署名。
但乔妍知道是谁。
她没有回复，直接将短信删除。
力量？
她当然有力量。但这力量，只为她自己和她所守护的真相闪耀，绝不会成为任何人博弈的筹码，或是……等待采摘的果实。
夜色深沉，工作室的灯光依旧亮着。
乔妍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正是今天傍晚拍摄的素材。画面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坐在自家门槛上，摩挲着手里的老照片，眼神浑浊却透着无尽的眷恋。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
而她的内心，在经历了短暂的波澜后，重新变得坚定而沉静。
沈皓明在等待？
那就让他等着吧。
她倒要看看，在这场以心和信念为赌注的漫长博弈里，最终，是谁先看清谁的底牌，是谁先……无法自拔。
星光不问赶路人。
她无需等待谁，她的征途，是属于自己的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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