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明的手温暖而有力，包裹着乔妍冰凉微颤的手指，像在寒夜里陡然升起的一簇篝火，带着不容拒绝的暖意，也带着灼人的危险。乔妍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他握着，闭着眼，感受着劫后余生般的心悸在两人肌肤相贴处慢慢平复。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彼此并不平稳的呼吸声交错。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像一把锋利的凿子，在她和他之间那堵冰墙上，凿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裂痕。
“地址。”沈皓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比平时低沉沙哑许多，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稳。
乔妍报出工作室的地址。她需要回去取一些东西，也需要在那个熟悉的环境里整理混乱的思绪。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城市的霓虹再次透过车窗，流淌在两人沉默的侧脸上。这一次，不再是俯瞰众生的璀璨灯河，而是包裹着他们这方狭小空间的、迷离而真实的光影。
沈皓明开得很稳，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却依旧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他的目光透过前挡风玻璃，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路况，仿佛在警惕着任何可能再次出现的危险。
乔妍悄悄睁开眼，侧头看他。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明明灭灭，那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线条，勾勒出一种专注而冷硬的弧度，可偏偏，那只紧紧包裹着她的手，又传递出一种与他整体气质矛盾的、近乎固执的守护。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扰乱人心。
“你收到的是什么消息？”乔妍终于开口，声音还有些微哑。
沈皓明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一份内部通讯的截取片段，暗示有人想通过给你制造‘麻烦’，来试探我的反应，或者拖延城西项目的进度。”他言简意赅，没有透露更多细节，但信息量已足够惊人。
乔妍的心沉了下去。所以，她真的成了别人博弈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沈皓明，明知是试探，还是来了。
“你可以不来的。”她低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质问。
沈皓明猛地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得像要把她吸进去，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未散的戾气，有后怕，还有一种近乎恼怒的无奈。
“乔妍，”他几乎是咬着牙叫她的名字，“你觉得我看到那种消息，能当作没看见？”
他的反问，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砸在乔妍心上。
她别开脸，看向窗外飞逝的流光。“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因为我，让你陷入被动。”
“被动？”沈皓明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和某种决绝，“从我决定‘重新认识’你开始，就没想过还能全身而退。”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乔妍猛地转头看他，撞进他深邃如海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算计，只有一片近乎坦荡的、危险的认真。
车厢内的空气再次变得粘稠而暧昧。
他不再看她，重新目视前方，但握着她的手，却无声地收紧了几分，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也像是在宣告他的决心。
车子在工作室楼下停稳。
乔妍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手抽回来。这一次，沈皓明没有强留，松开了力道。
“谢谢。”她低声道谢，准备下车。
“乔妍。”他又叫住她。
她回头。
沈皓明看着她，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知道你习惯了一个人扛。但有些风雨，不是一个人能挡住的。偶尔……依靠一下别人，并不丢人。”
他的话，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过她心底最坚硬的角落。依靠？她还能依靠谁？前世血淋淋的教训告诉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可是……今晚，这只手传递过来的温度和力量，却又如此真实。
“我会加强安保。”沈皓明继续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不是监视，是保护。在你身边，直到我把幕后的人揪出来为止。”
这一次，乔妍没有立刻拒绝。今晚的经历让她意识到，个人的力量在某些恶意面前，确实渺小。她可以倔强，但不能拿自己和团队的安全冒险。
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推开车门，夜风的凉意再次袭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站在车外，看着车内那张在阴影与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深邃的脸。
“沈皓明，”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今晚……谢谢你。”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进了楼道。
沈皓明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直到感应灯一层层亮起又熄灭，他才缓缓靠回椅背，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但更强烈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与……期待。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陈特助的电话，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冽：“查，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知道，是谁的手伸得这么长。还有，安排两组可靠的人，轮流暗中保护乔妍，确保她绝对安全。注意分寸，别让她反感。”
挂断电话，他再次看向那扇已经暗下去的窗户。
裂痕已经产生，微光得以透入。
他知道，想要真正靠近那颗包裹在坚冰下的心，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周围更是危机四伏。
但此刻，他心中没有退缩，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场由他单方面宣告开始的“重新认识”，正在以一种他无法完全掌控，却甘之如饴的方式，向着未知的深处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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