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副总那场不痛不痒却又暗藏机锋的刺探，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涟漪很快散去，却也让乔妍更清晰地看到了环绕在沈皓明身边、那无形却坚韧的网。她并未感到惶恐，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既然选择了“重新开始”，这些便是迟早要面对的现实。
沈皓明的态度给了她底气。他像一座突然变得温驯，却依旧壁垒分明的山，将外界的风雨不动声色地挡开，只在两人独处时，流露出内里那片只为她柔软的土壤。
静养的日子流水般淌过。沈皓明的气色一天天好转，医生复查后，终于松口允许他适当增加活动量，但仍需避免劳累和情绪大幅波动。乔妍纪录片的后期也进入了最关键的精剪阶段，她常常抱着笔记本电脑，在疗养院的书房一坐就是半天，沈皓明则在一旁处理他堆积如山的邮件，两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扰，空气中却流淌着一种默契的安宁。
这天傍晚，两人刚结束晚餐，在庭院里散步消食。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青石板路上。沈皓明很自然地牵起乔妍的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过两天，陪我回趟老宅吧。”他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乔妍脚步微顿，侧头看他。沈皓明口中的“老宅”，指的是沈家那座坐落于半山、象征着家族权势与历史的宅邸，也是他母亲于岚常年居住的地方。那不是疗养院这般温和的过渡地带，而是真正的、需要直面过往与现实的战场。
“你母亲……”乔妍迟疑着开口。她对于岚的印象，还停留在重生之初那间豪华餐厅里，对方冰冷审视的目光和那句“许小姐，你和皓明不适合”。
“她知道我们在一起。”沈皓明握紧了她的手，目光望向远处沉落的夕阳，侧脸线条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冷硬，“有些事，总要面对。我不想你一直躲在我的身后，也不想她通过别人来揣测你。”
他要带她正面去见于岚。不是以过去那个需要被评估、被拿捏的“许妍”身份，而是以他沈皓明选择的、并肩同行的“乔妍”的身份。
乔妍看着他被夕阳勾勒出的、坚定而清晰的轮廓，心中那点迟疑渐渐散去。她不是怯懦的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好。”她应下，声音不大，却和他当初在医院说出那个“好”字时一样，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
两天后，黑色的宾利驶入沈家老宅那气势恢宏、却莫名透着森严气息的铁艺大门。车子沿着林荫道缓行，最终停在那栋融合了中西风格、如同小型城堡般的建筑前。
早有管家和佣人垂手等候。沈皓明先下车，然后绕到另一边，为乔妍拉开车门，伸出手。乔妍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稳稳下车。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浅灰色羊绒连衣裙，款式简洁，质地精良，领口依旧别着那枚羽毛笔与镜头胸针，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气质清冷而从容。
沈皓明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赞赏与骄傲。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牵着她，一步步踏上老宅门前那光滑如镜的石阶。
客厅极大，挑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璀璨的水晶吊灯，昂贵的古董家具和艺术品陈列其间，处处彰显着沈家深厚的底蕴与财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混合着檀香和某种昂贵木材的气息。
于岚就坐在客厅中央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沙发上。她穿着一身墨绿色丝绒旗袍，肩头披着柔软的羊绒披肩，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妆容精致，看不出具体年纪，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冰冷，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感，正平静地看着他们走进来。
她的目光先在沈皓明身上停留一瞬，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随即，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毫不避讳地、一寸寸地落在乔妍身上。
“妈。”沈皓明开口，语气是惯常的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伯母。”乔妍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打招呼，目光平静地迎上于岚的审视。
于岚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端起手边的珐琅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动作优雅，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放下茶杯，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身体才好些，就急着往外跑。看来这病，也没让你学会安分。”
这话是对沈皓明说的，责备中带着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掌控。
沈皓明面色不变，牵着乔妍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下，姿态从容：“回来看看您。顺便，带乔妍正式见见您。”
他用了“正式”两个字，强调了这次见面的意义。
于岚的目光再次落到乔妍身上，这次，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乔小姐，我们又见面了。看来这一次，你终于找到了……更适合站在皓明身边的方式？”
她的话意有所指，暗指乔妍放弃了之前那种“不识抬举”的独立姿态，选择了妥协与依附。
乔妍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平静：“伯母误会了。我站在哪里，以什么方式站着，只取决于我自己。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不软不硬地将话顶了回去，明确表示她的选择和坚持，与沈皓明无关，更与沈家的认可无关。
于岚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显然对乔妍的态度不甚满意。她不再看乔妍，转而看向沈皓明，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关切”：“皓明，你年纪不小了，做事要有分寸。有些关系，玩玩可以，但要论及长远，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知根知底。乔小姐……志向高远，恐怕未必适合我们沈家这样的环境。”
她开始直接施加压力，试图用“门第”和“环境”来否定乔妍。
沈皓明握着乔妍的手紧了紧，他看向母亲，眼神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妈，我带乔妍来，不是来征求您对她是否‘适合’沈家的意见。我只是告知您，我选择了她，未来也会是她。至于沈家的环境……”
他顿了顿，语气微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如果连我选择共度余生的人都无法容纳，那这环境，不要也罢。”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在直接挑战于岚的权威和沈家固有的规则。
于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白。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乔妍能感觉到沈皓明掌心传来的、坚定而灼热的温度。她侧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看着他为了维护她，不惜与母亲、与家族潜在的规则正面冲突，心中百感交集。有动容，有心疼，也有一种并肩作战的决绝。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声音清晰而平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伯母，我理解您的顾虑。但我和皓明之间，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愿意为彼此的选择负责，也愿意共同面对未来的一切，包括可能的风雨，也包括……需要磨合的差异。”
她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卑微乞求，只是陈述事实，表明立场。她不试图去证明自己配得上沈家，也不屑于去争辩所谓的“适合”，她只强调她和沈皓明作为独立个体的选择与承担。
于岚死死地盯着乔妍，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或怯懦。但她失败了。眼前的乔妍，眼神清澈，脊背挺直，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独立与坚韧，竟让她一时语塞。
良久，于岚才缓缓靠回沙发背，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与疏离，只是那冰冷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审视。
“话都让你们说尽了。”她语气淡漠，不再看他们，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我累了，你们自便吧。”
这便是送客了。
沈皓明没有再多言，拉着乔妍站起身。
“妈，您保重身体。”他最后说了一句，便牵着乔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压抑的客厅。
走出老宅，重新坐回车里，乔妍才缓缓吁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手心里，竟微微有些汗湿。
沈皓明侧过身，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带着歉意：“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乔妍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没有委屈。”她轻声说，“只是觉得，这条路，果然不会太平坦。”
沈皓明收紧了手臂。
“再不平坦，我们一起走。”他承诺道，声音坚定。
车子驶离沈家老宅，将那片森严与冰冷甩在身后。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车内，两人静静相拥，用彼此的体温，对抗着来自外部世界的、第一次正式交锋后留下的寒意。
刻度已然划下，前路漫长，但他们握紧了彼此的手。
喜欢许我耀眼：重生之不再低头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许我耀眼：重生之不再低头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