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西山,国家紧急事态指挥中心地下会议室。
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铅水。环形会议桌边坐着的每一个人,肩章上的将星、胸前的资历章、或是眉宇间沉淀的权柄,都足以在外界掀起风浪。此刻,他们脸上却统一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以及一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投影巨幕上,分屏显示着实时画面:左上是美济礁机场,灯光通明,全副武装的陆战队员将一架伤痕累累的湾流飞机围在中央,医护人员正从舷梯上抬下担架;右上是卫星过顶拍摄的尼亚首都雅加,总统府附近仍有零星火光照亮夜空,街头隐约可见坦克和装甲车的身影;下方则是不间断滚动的国际新闻头条和外交照会摘要,措辞从“严重关切”迅速滑向“强烈谴责”乃至“不可接受的侵略行为投影”。
主持联席会议的老人,肩章上没有衔级,只有一种历经无数惊涛骇浪沉淀下来的、山岳般的沉稳。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细微的杂音:“情况大家都清楚了。苏加诺总统就在美济礁,活着,但受了惊吓和轻伤。雅加的叛军,‘国家拯救委员会’,正在加紧控制全国,并且得到了‘真道军’和至少两个主要分离武装的公开支持。国际社会在看着,叛军在叫嚣,我们的南海岛礁第一次‘接待’了一位被迫逃亡的外国元首。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都说说,怎么办。”
沉默只持续了三秒,便被打破。
军方代表,一位鬓角斑白、坐姿如松的上将率先开口,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铿锵:“首长,我的意见很明确。叛军弑君篡位,勾结恐怖分子,分裂国家,法理不容,人神共愤!他们敢用战机追杀到我们家门口,这是赤裸裸的军事挑衅!我海军南海舰队主力已前出展开,空军战斗值班提升至最高等级。我的建议是,立即以‘保护我方设施与人员安全、制止地区冲突外溢’为由,在尼亚周边海域设立禁飞区,必要时对叛军控制的军事节点、指挥中心进行‘外科手术式’精确打击,支援尼亚合法政府军残余力量,配合苏加诺总统发表全国讲话,里应外合,迅速平定叛乱!”
“胡闹!”外交部代表,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但此刻眉头紧锁的中年人立刻反驳,“王将军,您这是要把我们直接拖入一场境外战争!设立禁飞区?精确打击?您知道这在国际法上意味着什么?这等同于对尼亚内政的军事干涉,是对他国主权的公然侵犯!叛军现在已经控制国家电视台,他们会立刻把我们塑造成‘新殖民主义侵略者’,‘真道军’会借此煽动全球极端势力对我们进行‘圣战’报复!欧美那些国家正愁找不到借口加大在南海的存在,您这一打,等于给了他们组建‘民主联军’的最佳口实!外交上我们会陷入彻底孤立!”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合法政府被恐怖分子和军阀推翻,看着我国周边出现一个极端主义温床?”另一位穿着海军制服的中将冷哼道,“外交抗议要是有用,世上就没有战争了!现在不出手,等叛军彻底站稳脚跟,和苏加诺形成长期对峙,甚至得到某些大国暗中承认,变成第二个叙利亚、利比亚,到时候我们南海航线的安全谁保障?周边侨民的安全谁负责?”
“所以就要冒着爆发区域大战、甚至更大规模冲突的风险,直接军事介入?”国安部的一位副部长,声音低沉,带着情报人员特有的审慎,“我们目前对叛军内部情况、对‘真道军’与分离武装的真实合作深度、对可能隐藏幕后的其他势力,了解依然有限。盲动,可能正中某些人下怀。我认为,当前应以政治和外交手段为主,经济制裁为辅,联合国际社会向叛军施压,同时全力支持苏加诺总统建立流亡政府,争取国际承认,从内部瓦解叛军合法性。军事手段,应是最后选项,且必须有绝对把握和清晰退出战略。”
“内部瓦解?苏加诺现在除了一个总统头衔和几十个追随者,还有什么?”军方代表反问,“流亡政府没有领土,没有军队,没有财政,靠什么瓦解叛军?靠演讲吗?时间!我们需要的是时间!等叛军完成内部整合,等‘真道军’把极端思想渗透到军队和基层,等外部势力完成利益交换,一切就晚了!”
“那也不能蛮干!军事干预的成功率是多少?代价是多少?后续治理的泥潭有多大?这些你们都量化评估过吗?”外交部代表寸步不让。
会议陷入了僵局。军方主张强硬快打,外交部门担忧国际反应和道义陷阱,情报系统强调未知风险和幕后黑手。每一种立场都有其道理,每一种选择都伴随着巨大的、难以承受的风险。传统的决策模式,在如此突兀、复杂、且被置于全球聚光灯下的危机面前,显得有些左支右绌。
就在这时,会议室侧门无声滑开。雷栋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人。
当看清楚雷栋身后那人的模样时,会议室里出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骚动。太年轻了。过于平静,甚至有些疏离的气质。穿着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便装,与周围将星闪烁、正装肃穆的环境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许多高层并不认识他。
“雷处长,这位是?”主持首长看向雷栋,目光平静,但带着询问。
雷栋挺直腰板,敬礼:“报告首长,以及各位领导。这位是韩迩梦同志,我部特聘高级技术顾问,少将军衔。在之前的‘琉璃’案、‘广场舞’事件、以及……刚刚协助苏加诺总统专机迫降美济礁的电子对抗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他对尼亚当前局势,有一些……基于数据分析的初步研判,我认为或许能为决策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少将?技术顾问?”一位资深外交官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韩迩梦,眼神里满是怀疑,“雷处长,现在是国家最高层级战略决策会议,讨论的是战争与和平,是国运走向。你带一位……技术专家来,是不是有些欠妥?”
军方也有人皱眉:“雷处长,时间紧迫,我们需要的是切实可行的军事方案和情报评估,不是技术演示。”
韩迩梦对所有的质疑目光恍若未觉。他平静地走到会议室预留的、连接中央投影系统的终端操作台前,从随身携带的保密箱里取出一个特制的接口设备,与终端连接。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在主持首长脸上,声音平稳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首长,各位领导。传统军事手段、外交斡旋、经济制裁、情报渗透,在当前尼亚危机的情境下,基于历史数据模型推演,其单独或简单组合的成功概率,均低于警戒阈值,且附带风险与不可控变量极高。”
一句话,像一颗冰锥,刺破了会议室里燥热而僵持的气氛。所有人都看向他,眼神从疑惑变成惊愕,甚至有些恼怒——这年轻人,好大的口气!
韩迩梦没有理会,手指在操作台上轻轻一点。中央巨幕上的画面切换了。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复杂的、不断演化的三维立体地图,正是尼亚全境。但地图上标注的不是城市和山川,而是无数闪烁的光点和流动的数据流。
“这是基于过去七十二小时,从公开新闻、社交媒体、卫星图像、通讯元数据、金融交易、以及部分特殊渠道信息,构建的尼亚实时态势感知模型。”韩迩梦平静地解说,仿佛在介绍一个普通软件。
他指向地图上雅加区域,那里被一片不断扩大的、代表“叛军控制力”的暗红色覆盖,但红色内部,有着无数细微的、颜色各异的亮斑和流动的虚线。“模型显示,叛军联盟内部存在至少七个主要派系力量:以普拉博沃为首的陆军核心叛变集团,控制约百分之三十五的陆军主力及首都;与普拉博沃结盟但保持相对独立的部分空军、海军将领;‘真道军’极端武装,其控制区在东部呈蔓延态势;北部的‘自由亚齐运动’等分离武装;西部几个保持观望但态度暧昧的地方军阀;首都内部分散的警察及内务部队残余;以及……至少三个以上、疑似与境外情报机构有资金与技术往来的地下网络节点。”
他放大雅加区域,那些亮斑和虚线变得更加清晰,旁边自动弹出大量不断刷新的小字注释:某部队移动轨迹偏离原定防区、某指挥官通讯频率异常升高、某区域社交媒体出现煽动特定族群对另一族群敌意的集中性内容……
“军事干预成功率模型。”韩迩梦切换画面。一个复杂的决策树状图出现,根节点是“华夏直接军事干预”,下方延伸出无数分支,每个分支上都标注着概率百分比和预期后果。
“假设我方投入一个航母战斗群及两个陆战旅,以‘恢复秩序、保护侨民’为由介入。”韩迩梦指向其中一个分支,“模型推演,在排除外部大国直接军事对抗的理想情况下,初期军事行动成功概率为百分之六十二。但随后,叛军联盟崩溃模式有十三种主要可能,其中百分之四十七的概率会转化为全国性的、长期的、低烈度游击战和恐怖袭击,‘真道军’将获得巨大发展空间,我方将陷入类似阿富汗的治安战泥潭,预计直接军费开支年均超过一千亿,人员伤亡难以估量,且国际制裁将导致直接经济损失年均预估五千亿以上,持续至少十年。另有百分之三十一的概率,会引发大规模难民潮冲击我西南边境,以及东南亚多国连锁性政局动荡。仅有百分之二十二的概率,能相对快速地扶持一个亲我且稳定的新政权,但该政权长期存活率不足百分之四十。”
他每报出一个数据,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就降低一度。将军们脸色凝重,外交官们眉头紧锁。这些冷冰冰的数字,远比慷慨激昂的口号更令人心悸。
“外交施压与经济制裁时间窗口分析。”画面再变。出现一条时间轴,上面标记着不同时间点,以及对应的“国际舆论压力指数”、“叛军内部稳固度”、“分离武装离心倾向”、“大国干预可能性”等曲线。
“模型显示,最佳外交施压窗口期,仅在政变发生后二十四至四十八小时内。目前,该窗口正在关闭。叛军控制国家机器后,正系统性地清洗异己、掌控舆论,其内部稳固度曲线在三十六小时后将越过第一个平台期,之后维稳成本下降,抵抗外部压力的韧性增强。而国际社会,主要大国在四十八小时后将完成初步利益评估与立场协调,彼时再想组织强有力的、统一的多边制裁,难度将呈几何级数上升。目前有效的单边制裁,对我方经济反伤系数为一点三至二点五,且无法对叛军核心造成致命打击。”
外交部的代表看着那条迅速滑向不利区域的时间窗口曲线,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社会恐慌指数与潜在人道主义危机三维地图。”最后出现的画面,让人呼吸一窒。那是尼亚的国土,但表面覆盖着一层不断波动、如同熔岩般流淌的色彩,从代表平静的蓝色,到代表轻微不安的黄色,再到代表极度恐慌和暴力的深红色。深红色区域正在从雅加、从“真道军”控制区、从分离武装活跃地,如同滴入水中的血污,快速晕染开来。旁边是飙升的食品价格指数、医疗资源挤兑预测、种族冲突爆发热点预警……
“基于社交媒体情绪分析、物价波动、人口流动数据建模,尼亚全国性人道主义危机将在七十二小时后进入加速爆发期。届时,无论我们采取何种军事或外交行动,都将在道义上面临‘见死不救’或‘干预不力’的双重指责。难民问题将不再是潜在风险,而是必然发生的现实冲击。”
韩迩梦结束了演示。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巨幕上那些冰冷跳动、却无比真实的数据和模型,在无声地诉说着每一种传统选择背后的残酷代价与渺茫希望。
之前质疑最甚的外交官,此刻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那条无情关闭的时间窗口曲线,脸色发白。力主军事干预的上将,盯着那触目惊心的治安战概率和天文数字的损耗预估,拳头紧握,指节发白。国安部的副部长,则死死盯着那代表“境外网络节点”的闪烁光点,眼神锐利。
所有的争论,所有的立场,在这套庞大、精密、冷酷到令人绝望的数据模型面前,仿佛都变成了孩童般天真而危险的臆想。
主持首长沉默了许久。他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韩迩梦平静无波的脸上,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千钧之重:“韩迩梦同志,你的模型,展示了常规路径的艰难,甚至……近乎绝路。那么,依你之见,面对如此局面,我们当何以自处?难道就无计可施,只能坐视危机发酵,或是冒险选择一条注定代价高昂的险路?”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无数道目光,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或是深重的疑虑,聚焦在韩迩梦身上。
韩迩梦迎上首长的目光,微微颔首。
“并非无计可施。”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却仿佛带着某种定音鼓般的重量,“传统军事、外交、经济手段,之所以在模型中呈现高失败率与高风险,是因为它们默认对手——即叛军联盟——是一个稳固、统一、目标一致的整体来应对。但模型同样揭示,这个联盟,从成立之初,就建立在十七个清晰可辨的‘信任断层线’之上。”
他手指轻点,巨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这一次,是之前那张尼亚内部派系力量图的放大和细化。代表不同派系的光点之间,原本那些流动的、代表合作与联系的虚线,大部分瞬间变成了刺目的红色,并且旁边标注出了复杂的注释:
“断层线一:普拉博沃陆军集团与‘真道军’之间的意识形态与终极目标冲突。陆军集团旨在夺权并建立军政府,维持现有国家框架;‘真道军’旨在建立政教合一的哈里发国,毁灭现有国家体系。合作基础仅为短期利益交换,模型推演其合作关系在夺取首都后六十小时内破裂概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八。”
“断层线二:普拉博沃与部分观望地方军阀之间的权力分配与历史积怨……”
“断层线三:空军、海军部分参与将领与陆军叛变核心之间的军种矛盾与资源争夺……”
“断层线四:‘真道军’内部激进派与相对务实派之间的路线分歧……”
“断层线五:北部分离武装与‘真道军’之间的民族与宗教历史仇恨……”
……
“断层线十七:疑似境外情报节点与各派系之间互相利用、互相猜忌的复杂网络……”
每一条红色“断层线”旁边,都伴随着大量数据支撑:历史冲突记录、近期通讯中的猜忌言论、资源争夺热点、兵力部署上的互相防范、甚至是通过网络舆情分析捕捉到的、各自支持者群体之间的互相攻讦。
巨幕仿佛被一张由红色裂纹构成的、危险而精密的蛛网所覆盖。那张网看似将各个光点连接在一起,但实际上,每一条红线,都是一个潜在的爆炸点。
韩迩梦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巨幕那张由红色断层线构成的、岌岌可危的联盟结构图上。
“所以,”他清晰而冷静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回荡,“我认为存在‘第三条路径’。”
“不必投入重兵进行代价高昂的正面军事干预,也不必等待收效甚微且窗口即将关闭的外交施压。”
“我们只需要,”他伸出手指,虚点向巨幕上那些交织的、刺目的红色裂纹,如同一位冷静的外科医生,在观察病人体内最脆弱的病灶。
“找到最合适的那一两处断层线。”
“然后,用最精确的方式,轻轻推一下。”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服务器散热系统低沉的嗡鸣,以及屏幕上那些红色断层线不断闪烁的、危险的光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站在操作台前、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的年轻人身上。
轻轻推一下?怎么推?用什么推?推了之后,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是期待的联盟内讧崩溃,还是不可控的全面崩塌与更大的混乱?
主持首长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韩迩梦平静的表面,看到他思维最底层的逻辑与把握。他没有追问具体断层线是哪些,也没有质疑“轻轻推一下”的可行性,而是问出了最关键、也最核心的问题:
“你的具体方案是什么?”
韩迩梦没有立刻回答。他操作终端,巨幕上的画面再次变化。那些代表不同派系的光点和红色断层线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更加复杂、宛如神经网络或星系图谱般的巨大关系结构图。图上,无数节点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微光,代表着叛军联盟内部一个个关键人物、指挥节点、后勤枢纽、通讯频道、舆论阵地、甚至是某些具有影响力的民间社团或宗教场所。节点之间,由粗细不等、颜色各异的线条连接,代表着指挥隶属、资金流动、情报交换、个人恩怨、家族联姻、乃至秘密协议等成千上万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而在图谱的某些关键位置,那些红色断层线被高亮显示出来,如同星系图中即将发生碰撞的引力异常点,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光晕。
韩迩梦凝视着这幅他自己构建的、汇聚了海量数据与深层关联的“敌人生命图谱”,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以及一丝近乎冷酷的缜密:
“我的具体方案,分为四个阶段,十七个子步骤。核心是:信息操控,认知作战,精确引爆,引导重塑。”
“我们需要组建一个跨部门的‘特别信息行动小组’,我将提供核心算法与态势感知支持。第一阶段,利用这些断层线固有的不信任与矛盾,通过多重匿名渠道,向特定目标投送量身定制的‘信息炸弹’——包括但不限于伪造的背叛协议、夸大的利益侵占证据、精心剪辑的足以引发误会的通讯片段、以及预测对方下一步不利于己方行动的‘精准预言’。”
“第二阶段,在对方内部猜忌与混乱开始滋生时,通过技术手段,暂时性放大或制造其关键指挥、通讯、后勤节点的‘意外’故障与信息混乱,加剧其决策困难与内部协调失灵,使其无力有效应对或压制内部矛盾。”
“第三阶段,选择一至两条最关键、引爆后连锁反应最可控的断层线,在恰当时机,以‘意外泄露’或‘第三方揭露’的方式,投放决定性证据,诱发其内部公开决裂或武力冲突。同时,引导国际舆论和尼亚国内残余的理性声音,将冲突定性为‘叛军内讧’、‘极端分子夺权’或‘军阀混战’,而非针对合法政府的平叛战争,为我们可能进行的有限、精准的后续行动(如保护特定人群、关键设施)提供法理和舆论掩护。”
“第四阶段,在联盟崩塌、各方势力陷入混乱或相互消耗时,全力支持苏加诺总统,通过其尚存的合法性光环、我们提供的实时情报与有限资源支持、以及引导形成的国内国际舆论压力,迅速与叛军联盟中可争取的、相对温和的或陷入绝望的派系进行接触,促成局部停火、倒戈或合作,快速重建秩序基点,挤压极端势力空间,最终导向一个符合我们核心利益、且由尼亚人民自己主导的政治解决方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闪烁的红色断层线,补充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句:
“整个行动,必须像最高明的针灸,认穴极准,力道极精,时机极妙。目标不是摧毁尼亚的国家躯体,而是在其病态增生的肿瘤内部,诱导其自身免疫系统发生定向排异反应,使其自内而外地凋亡、剥离。我们提供的是最关键的‘信息酶’和‘诱导因子’,以及确保反应不失控的‘抑制剂’。”
“整个计划预计需要七十二小时完成前期部署与首轮投放,一百六十八小时内可见显着效果。所需资源,主要为顶级信息战装备、网络渗透权限、部分太空侦查与信号情报支持,以及一支精干的小规模特种行动部队作为应急预案。直接经济成本预计不足军事干预的百分之一,国际政治风险可控,且能将人道主义灾难降至最低。”
“如果,”韩迩梦最后看向主持首长,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陈述感,“如果授权允许,并且各相关部门能够无缝协同,摒弃部门壁垒,完全按照动态数据模型的指示行动。”
“我有百分之八十四点三的把握,可以在不动用大军、不引发大规模国际对抗、不陷入长期泥潭的情况下,”
“让雅加那个篡位的‘委员会’,”
“以及他们那些各怀鬼胎的‘盟友’,”
“自己从内部,”
“安静地,”
“碎掉。”
话音落下。
会议室里,时间仿佛再次停滞。
只有巨幕上,那幅庞大的、闪烁着无数节点与红色断层线的神经网络图谱,在无声地脉动,如同一个沉睡巨人的心脏,又像一张铺开在所有人面前的、通往未知深渊,却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
战略棋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幅图上,盯在那些红色的、脆弱的连接线上。
呼吸,微不可闻。
心跳,如擂战鼓。
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轻轻一推”,究竟会推出一个崭新的局面,还是推倒一整张多米诺骨牌,引发谁也无法预料的雪崩?
决定权,不在图上,而在图前,在这间静得可怕的会议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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