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律修订大会的会场,灯火通明,却透着一丝阴森的冷意。
林烬缓步走入大殿,身后姜九娘紧随其侧,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的心头上。
墨无痕早已站在殿堂中央,黑袍猎猎,目光如刀,正冷冷盯着他。
两侧坐着数位身披玄色法衣的老者,他们皆是冥府重臣,负责此次修法议程。
最上首,则是夜无影,作为十殿阎罗的特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林烬。”墨无痕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压迫感,“你今日擅闯命枢,篡改命律副本,难道还不知罪?竟还敢来此处妄议修法?”
林烬步伐未停,走到中央,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份卷轴,轻轻展开,递给夜无影:“这不是篡改,而是备份。是为了让真相不被抹去。”
他环视四周,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今天我来,不是为了争权夺利,也不是为了清算旧账。我要谈的,是责任。”
大殿中一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那卷递到夜无影手中的草案上。
“《引魂使监察条例》?”夜无影轻声念出标题,眉眼微动。
林烬点头,继续道:“我们冥府引魂使,是阴阳交界的最后一道防线。可如今,任务失败,追责却总是落在一线人员身上。资源调配失误、上级调度不当、信息封锁严重……这些真正的问题,却被层层掩盖。”
墨无痕冷笑一声,打断道:“你这是在推卸责任?若放任基层胡作非为,阴阳秩序岂不乱套?”
“那我请问,过去五年内,因引魂失败而受罚的引魂使有多少?”林烬反问,眼神坚定。
墨无痕一滞,尚未回答,林烬已抬手打出一道幽蓝光芒,那是他袖中阴篆符激活后的投影。
“数据说话。”林烬指向半空中浮现的一组统计图,“五年前至今,共发生引魂失败案件四百六十三起,其中三百四十一起,是因为调度失误与资源配置不足。真正由引魂使失职导致的,不到两成。”
大殿之中一片哗然。
几位老臣低声交谈,神情各异。
原本支持墨无痕的几位长老也开始皱眉,显然这组数据动摇了他们的立场。
就在此时,紫阳真人站了出来。
“此言有理。”这位曾属守旧派的改革长老缓缓开口,语出惊人,“若一味将责任压给下层,只会让人心寒。我们不能让那些在前线拼命的人,最后还要背负所有黑锅。”
墨无痕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仍强撑着冷静道:“就算你说的是事实,那你又有什么具体的改进之策?总不能光靠一张纸吧?”
林烬嘴角微扬,眼神锋利。
“当然不止是一张纸。”
他缓缓抬起左手,阴阳锁魂链在空中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仿佛回应他的意志。
“我提议设立‘引魂使监督司’,直属十殿阎罗,独立于现有体系之外,专门负责调查引魂失败的真实原因,并追究真正责任人——无论是调度官、资料师,还是更高层级的管理者。”
此话一出,全场震动。
设立一个直属于阎罗、凌驾于冥府各部之上新机构?
这无疑是在撼动现有的权力结构。
墨无痕瞳孔微缩,死死盯着林烬。
“你是想颠覆整个冥府体制!”他咬牙低吼。
“不是颠覆,是修正。”林烬目光如炬,“是让每一个引魂使都能安心做事,而不是每天都在担心,自己是否会被当成替罪羊。”
大殿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夜无影缓缓合上那份草案,抬起头来,淡淡开口:“你的提案,我会呈报阎罗。”
林烬点头致谢,却没有放松警惕。
墨无痕的目光阴冷,似乎在酝酿什么阴谋。
而就在他心中警铃大作之际,锁魂链忽然微微震颤了一下。
他心头一跳。
有人,在隐藏情绪。
某种隐秘的情绪波动,正在暗处涌动。
林烬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眼神最终落在墨无痕身上。
那人脸上挂着淡淡的冷笑,但心底……藏着恐惧。
林烬嘴角微扬。
“接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听见,“我想谈谈另一个问题——关于生死簿权限的滥用。”
大殿中空气骤然凝固。
墨无痕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林烬目光一冷,锁魂链微微震颤,似乎感应到某种隐秘情绪波动。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心中已有定数。
“我提议设立‘引魂使监督司’。”他缓缓开口,语气不急不缓,却字字如锤,“由独立机构负责审核任务指派与执行过程,确保权责对等。同时,建立‘责任追溯机制’,上级若调度失误,亦需承担相应后果。”
此言一出,会场顿时陷入短暂沉默。
众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在殿内悄然蔓延开来。
改革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冥府这种千年不变的体制下。
而林烬提出的方案,不仅挑战了现有的权力分配结构,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插守旧派的心脏。
墨无痕脸色阴沉如水,死死盯着林烬,他当然明白,这所谓的“监督司”,一旦成立,将直接削弱判官府对引魂使的控制权。
那些曾经可以随意安排名额、推诿责任的日子,恐怕也将一去不复返。
夜无影端坐上首,凤眸微眯,似在权衡利弊。
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我同意审议这项提案。”
一句话落下,如同惊雷炸响,打破了大殿中的凝滞气氛。
几位原本持观望态度的老臣,神色各异地点了点头,表示支持。
而紫阳真人则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墨无痕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却终究没有再开口反驳。
他知道,此刻再多的辩驳都已无济于事,反而会显得自己太过紧张,失去风度。
林烬嘴角微扬,拱手行礼:“多谢特使明察秋毫。”
但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相反,他的神经更加绷紧。
因为他注意到,在夜无影宣布同意审议提案的一瞬间,墨无痕的右手——正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中——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不是普通的紧张或愤怒。
而是一种……暗号。
林烬心头一凛。
这是传递信息的动作!
他在向谁传信?又是在谋划什么?
林烬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掩饰住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他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会议结束后,众人大都陆续离开,唯有林烬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墨无痕从人群后方悄然离去,步伐虽稳,却带着几分急促。
他不动声色地尾随其后,阴阳锁魂链在袖中轻轻震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果然,就在墨无痕转过一条幽暗的回廊时,林烬捕捉到一道极其细微的阴气残留轨迹,如丝如缕,若隐若现。
那是气息未散的印记。
林烬眉头微蹙,心知这背后必然另有隐情。
他悄无声息地跟上那道阴气轨迹,脚步轻盈如鬼魅,目光却比白昼下的利刃还要锐利。
今晚的冥府,注定不会太平。
而他林烬,也绝不会让任何人轻易撼动他所争取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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