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京州市委一号院,静得能听见远处街道偶尔驶过的夜班车声。车库里的灯光惨白,斜斜地打在那辆黑色奥迪 A6 上 —— 车身上还沾着机场高速的尘土,左前车门的镀铬饰条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是下午被反贪局警车拦停时,侯亮平的下属急促拉开车门蹭到的。引擎早已冷却,只有方向盘上还残留着李达康下午攥紧时的余温,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李达康推开车门,鞋底踩在车库的水泥地上,发出 “咚、咚” 的闷响,在空旷的空间里撞出回声。他没走正门,绕到侧门进了屋 —— 正门的玄关柜上还摆着欧阳菁上周刚买的水晶花瓶,里面插着的白玫瑰已经蔫了,花瓣耷拉着,像极了下午欧阳菁被戴上手铐时的模样。
屋里黑漆漆的,连走廊的感应灯都没亮。往常这个点,哪怕两人冷战,欧阳菁也会在客厅留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映着她爱看的韩剧光盘,茶几上放着半杯没喝完的拿铁,杯壁还凝着水珠。可今天,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混着窗外飘进来的夜雾潮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欧阳菁常用的香水味 —— 那是她去美国看女儿前特意买的,说是 “佳佳喜欢这个味道”,此刻却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李达康的心上。
他没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微光,摸索着走到客厅沙发前。真皮沙发的凉意透过西裤渗进来,他重重坐下,后背往椅背上一靠,椅垫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啪。”
打火机的火苗倏地窜起,橘红色的光在黑暗中跳动,照亮了李达康的脸 —— 眼窝深陷,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墨,胡茬冒出青色的印子,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了几缕,垂在额前。他把烟凑到火苗上,深吸一口,辛辣的尼古丁呛得他喉咙发紧,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咳完,他仰起头,任由烟雾从鼻腔里缓缓溢出,看着烟圈在黑暗中慢慢散开、消失,那颗近乎麻木的心脏,才终于有了一点微弱的知觉。
下午机场高速的画面,像坏掉的电影胶片,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 侯亮平穿着检察院的制服,脸上挂着 “公事公办” 的微笑,却在开口时带着不容置疑的挑衅:“李书记,抱歉,欧阳菁女士涉嫌受贿,我们需要带她走;” 欧阳菁扑在车窗上,指甲刮着玻璃,哭喊着 “达康救我”,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空气;还有那副手铐,“咔嚓” 一声扣在她手腕上,金属的冷光晃得他眼睛生疼。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抽在他那 “京州改革家”“Gdp 狂人” 的金字招牌上。
“欧阳啊欧阳…… 你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推啊。”
李达康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他不是不难过 —— 毕竟是过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哪怕这几年只剩下冷战和争吵,他还记得刚结婚时,欧阳菁在吕州的小屋里给他煮面条的模样。可这份难过,在政治生命的重量面前,瞬间被压得粉碎。他是谁?他是李达康!是沙瑞金都要倚重的干将,是要在汉东政坛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人!他的羽毛,比命还金贵!
可现在,全汉东的人都会知道:李达康的老婆是贪污犯,还是坐着他的专车逃跑时被抓的!
“这是个局…… 是祁同伟那个阴人设的死局!”
李达康猛地攥紧拳头,烟头被他掐灭在掌心,烫得他一哆嗦,却没松手。烟灰簌簌落在深色西裤上,留下点点白痕。他在黑暗中复盘 —— 反贪局怎么会知道他要送欧阳菁去机场?怎么能精准地拦在高速出口,刚好在最显眼的位置?侯亮平刚到汉东,两眼一抹黑,根本没这本事!只有祁同伟,只有掌握天网系统、能实时定位他专车的公安厅厅长,才想得出这种借刀杀人的毒计!
既除掉了欧阳菁这个可能牵扯出更多人的隐患,又借侯亮平的手,当众打了他李达康的脸,还让他有苦说不出 —— 总不能去跟沙瑞金说 “祁同伟故意整我” 吧?那只会显得他小肚鸡肠,输不起。
“好你个祁同伟…… 以前我当你是只会拍马溜须的小丑,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
李达康站起身,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皮鞋踩过欧阳菁下午没收拾的杂志,发出 “哗啦” 一声响。他低头看了一眼,是本时尚杂志,欧阳菁的指甲印还留在页码上 —— 她下午出门前,还在跟他念叨 “佳佳说美国现在流行这种风衣”。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他皱紧眉头,可下一秒,又被更浓的恐惧淹没。
欧阳菁进去了,她会说什么?大风厂的贷款她签了字,城市银行的烂账她沾了手,万一她为了自保,把他身边的人都供出来怎么办?丁义珍已经落网,现在又加上欧阳菁,就算他自己干净,旁人也会觉得他 “身边人不干净,本人也好不到哪去”!
“不能坐以待毙。”
李达康猛地停下脚步,眼神从慌乱变成决绝的冷酷。他走到茶几旁,摸索着拿起那部红色保密电话 —— 机身冰凉,是他权力的象征,也是此刻唯一能救他的稻草。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黑暗调整语气,把愤怒、恐惧都压下去,只留下沉痛的检讨口吻,按下了沙瑞金的号码。
凌晨两点半,电话接通的瞬间,沙瑞金略带睡意的声音传来:“喂?哪位?”
“沙书记,我是李达康。” 李达康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深夜打扰您休息,是我的错。我今天…… 是来向组织请罪的。”
“达康同志?” 沙瑞金的声音瞬间清醒,“出什么事了?”
“我的爱人 —— 不,是犯罪嫌疑人欧阳菁,因涉嫌重大受贿,今晚被省检察院反贪局依法逮捕了。” 李达康咬着牙,刻意加重 “犯罪嫌疑人” 和 “依法” 两个词,像是在划清界限,“抓捕地点,在我的专车上。作为丈夫,我没管好家属;作为京州市委书记,我没带好队伍。我请求省委给我处分,我接受组织的任何调查!”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五秒钟,不长,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李达康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 地响在耳朵里,后背的冷汗已经把衬衫浸透,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终于,沙瑞金的声音传来:“达康同志,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能主动向组织汇报,说明你的党性原则没问题。家属的问题是家属的,你的问题是你的,省委看的是事实,不会因为家属的错就否定你的工作。”
“谢谢沙书记的信任!” 李达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不过,达康啊。” 沙瑞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京州这阵子出事不少,丁义珍、欧阳菁,都在你身边。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对‘一把手’的监督还不到位,也说明你自己的反思不够。接下来,你要好好想想,怎么管好身边人,怎么把京州的队伍带好。”
“是!我一定深刻反思,全力配合组织调查!绝不推诿责任!”
挂断电话,李达康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道枷锁。
“祁同伟……”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这笔账,我李达康记下了。等我缓过这口气,咱们慢慢算!”
客厅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倒计时。这一夜,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成了这座繁华城市里最孤独的人 —— 他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守着摇摇欲坠的政治生命,也守着一颗被权力和仇恨填满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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