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7 年 4 月。
汉东的春天总是带着几分捉摸不定的寒意，尤其是四月初，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刚过，空气里还裹着湿冷的气息，让整个京州市都透着一股压抑。就在李达康忙着召集光明区干部开会，拿着高新技术产业园的规划图在白板上圈圈点点、誓要 “杀出一条血路” 的时候；就在祁同伟刚结束与山水集团新任负责人的谈话，叮嘱对方 “把所有旧账都封死，别留任何尾巴” 的时候，一个足以让整个汉东官场震动的消息，像惊雷般炸开了 —— 中央巡视组，正式进驻汉东省。
这不是以往常规的 “回头看”，而是带着党中央明确指令的、全面深入的 “政治体检”。巡视组组长刘组长，更是在全国纪检系统内出了名的 “铁面御史”—— 据说他在之前的巡视工作中，曾顶住多方压力，查处过三位省部级干部，从不看面子、不徇私情，只要被他抓住实锤，就算是背景再深的人，也难逃问责。消息传到各市各部门，原本还暗流涌动的汉东官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连风都不敢轻易吹动树叶。
汉东省委礼堂内，一场高规格的巡视动员大会正在举行。礼堂的穹顶悬挂着 “中央巡视组进驻汉东省动员大会” 的红色横幅，灯光雪亮，照亮了台下密密麻麻的身影 —— 从省委常委到各市主要领导，再到省直机关的负责人，每个人都穿着整齐的正装，坐姿端正，脸上却难掩复杂的神色。主席台上，一排红色的座椅依次摆放，沙瑞金坐在正中，左手边是中央巡视组组长刘组长，右手边是高育良，李达康、祁同伟等省委常委则按照排名依次落座。
刘组长穿着一身深色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拿起话筒，声音洪亮而沉稳，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同志们，这次中央巡视组进驻汉东，是党中央对汉东省委工作的一次全面考察，更是对汉东各级领导干部的一次政治检验。” 他的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台下，从沙瑞金的脸上，到高育良的眼底，再到祁同伟紧握着笔的手，每一个细节都逃不过他的注视，“我们这次来，不看表面的汇报材料，不听空洞的政绩宣讲，只看实际存在的问题。重点查处党的十八大以来不收敛、不收手的违纪违法问题，重点查处群众反映强烈、损害群众利益的领导干部！不管涉及到谁，不管他的位置有多高、权力有多大，只要触犯了党纪国法，我们就一定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台下一片寂静，只有刘组长的声音在礼堂内回荡。祁同伟低着头，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看似在认真记录，实则笔尖只是在纸上漫无目的地划过，留下一道道凌乱的痕迹。他的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却不敢伸手去擦 —— 他太清楚刘组长这番话的分量了。赵瑞龙虽然死了，但他当年在山水集团的那些交易、那些见不得光的合同，真的能彻底抹去吗？山水集团虽然名义上完成了 “国有化” 改造，洗白了身份，但那些历史遗留的污点，像是埋在地下的炸弹，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巡视组挖出来。还有高育良当年在吕州的那些事，还有他自己这几个月来，为了打压侯亮平、巩固权力，用的那些 “手段”…… 在中央巡视组的 “显微镜” 下，这些所谓的 “操作”，恐怕都藏不住。
坐在祁同伟身旁的李达康，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眼神却始终盯着主席台上的刘组长。他的心里没有祁同伟那样的焦虑，反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 中央巡视组的到来，或许是打破当前汉东僵局的契机。只要能查清那些潜藏的贪腐问题，只要能让祁同伟等人的阴谋败露，他的高新技术产业园项目，就能少些掣肘，京州的发展也能回到正轨。但他也清楚，巡视组的到来意味着更大的不确定性，万一自己在工作中留下的某些 “瑕疵” 被盯上，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动员大会结束后，高育良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把祁同伟叫到了省委常委楼的一间小会议室。他关上厚重的木门，又反锁了门锁，脸上的从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同伟，这次刘组长来者不善。” 他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隙，警惕地看了看外面，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刚从巡视组那边得到消息，刘组长还没到汉东，在北京就收到了一大摞举报信，其中有不少是直接指向我们政法系统的，提到了山水集团，还提到了…… 大风厂事件背后的猫腻。”
祁同伟走到会议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能压下心里的燥热。“老师，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放下水杯，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们这段时间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侯亮平虽然被停职了，钟小艾也暂时没了动静，但他们背后的力量肯定没闲着，这些举报信，十有八九是他们推出来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高育良转过身，眼神里满是担忧，“巡视组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他们查案的力度，比省纪委强太多了，而且有直接向中央汇报的权力，沙瑞金也未必能完全干预。”
“以静制动。” 祁同伟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已经让财务部门把所有涉及山水集团的账目都重新核对了一遍，能平的都平了，不能平的也找好了‘合理’的解释。之前那些可能出问题的证人，要么已经调离了汉东，要么…… 已经‘处理’得让他们不敢乱说话。他们没有实锤，就算怀疑，也拿我们没办法。”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谨慎，“只要我们内部不乱，高老师您和我能保持一致，不被他们找到突破口，他们就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但是……” 祁同伟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高育良的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却还是说出了口，“老师，您那边…… 高小凤的事，虽然当年的照片都销毁了，相关的人也都叮嘱过，但毕竟那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巡视组要是深挖您的家庭关系，查您和高小凤的往来，还有那个孩子…… 万一被他们查到，后果不堪设想啊。”
高育良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端在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茶水溅出几滴，落在他的裤子上。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慌乱，声音有些干涩：“我会处理好的。我已经让惠芬去上海她妹妹家‘探亲’了，还让秘书把家里最近的合照整理了一下，送到了省委宣传部，制造一种家庭和睦的假象。至于小凤…… 我早就安排她去香港了，改了名字，换了住处，除了我，没人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巡视组就算想查，也查不到香港去。”
“希望如此。” 祁同伟看着高育良略显苍白的脸，心里也没底，却还是说了句安慰的话。
走出省委大院，祁同伟抬头看了看天。天空被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着，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风也比刚才大了些，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但他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涌起一种莫名的兴奋 —— 这才是他想要的棋局，不是之前那种小打小闹的算计，而是真正的生死较量。
“来吧。”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劲，“中央巡视组，刘组长，还有沙瑞金、李达康、侯亮平…… 你们都来吧。只有在最危险的悬崖边上，才能下出最精彩的胜负手。”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我祁同伟从山沟里爬出来，一路斗到今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一次，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真正胜天半子！”
风越来越大，吹动着路边的树枝，发出 “哗哗” 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奏响前奏。汉东的这场政治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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