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已经做好了在城门口再与官兵大战一场的准备，不料，城门口并无增兵。
想想也是，能报官的人都被打晕了，余下的杂人在卫婵没走远前，怕是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卫婵骑马带着柳娟，就这般堂而皇之地从城门离开了。
出城复行七八里地，她才停下，问柳娟：“姑娘如今，有何打算？”
“……我？”
一路都在胡思乱想，这时候卫婵问起，柳娟才想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
她犹豫着嗫嚅：“我力气大，可以做工……兴许要寻一个安身的小城，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好。”
见她并非毫无规划，卫婵也不多问，提议道：“那我带你再行一路，到下一座城，你留下就是。”
柳娟应下：“可以……多谢公子。”
卫婵摆摆手：“我不是公子，唤我阿婵便好。”
“……啊？”
“我说，我不是男人。”
迎上柳娟茫然的眼神，卫婵平静地重复了一遍，顺便道：“你若觉得不顺口，就唤我公子，也是可以的。”
“……”
上下看了卫婵一圈，柳娟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你竟不是……”
“我当然不是。”
她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异极了：“怎么可能……”
“……”
卫婵也不太明白，自己是女人有什么奇怪的。
她皱了皱眉，就要抬手解腰封：“怎么？要我脱了衣服给你看吗？”
“啊不不不不不不！”
“不行！！！”
柳娟和陆青升几乎同时惊叫出声，给卫婵来了个内外夹击，震得她脑子一阵嗡鸣。
紧接着，柳娟噌地一下转过了身去：“不必！我相信公……相信你！”
“……”
本也是信口胡说，看二人都一副要见鬼的模样，卫婵便顺势收了手。
她将腰封扣回去，把剑挂上，翻身上马，示意柳娟：“既然信我，那就走吧……若天黑前进不了城，就要在野地里喂狼了。”
“……嗯。”
明明并不是什么很羞涩的事，但柳娟还是觉得心跳得又快又乱。
尤其是拽着卫婵的手上马后，扶哪里都不对的感觉，属实令她有些坐立难安。
她甚至想不起来，从城里出来的那一段，自己恍恍惚惚的，扶了卫婵哪里。
……衣角？剑？腰？
真是要命。
卫婵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担心她一个猛子扎下马去，好心提醒她：“姑娘可以抱我，无妨的。”
“……啊？”
“我说抱我，”卫婵好声好气，“你摔了我还要救你，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啊啊啊好。”
本还在砰砰乱跳的心，因为卫婵来了这么一句干硬的话，又平静了下去。
柳娟默默抱上她的腰，心下复杂。
……
若只有卫婵一人，她大可以在野外凑合一夜，但带上柳娟就不行了。
一来，前几日救了欧阳救谢迎玉，转头又救柳娟，她对救人这件事有些腻烦。
二来，她不想听陆青升叽叽歪歪劝她进城，吵得她头疼。
三来，她也不想打了刺客打官差，打了官差还要打狼，干架这件事，她也有些腻歪。
她想安静睡一觉。
于是接下来的路途里，卫婵心无旁骛，专心赶路，硬是在天黑前，混进了进京途中的下一座城。
马累得半死，进了城后便嗬嗬哧哧地打响鼻，像在骂卫婵一般。
卫婵浑然不觉，借着柳娟的身份订了客栈，而后向她道：“今夜先随我凑合一夜吧，明日一早再去寻安身处。”
柳娟答应下来：“好，多谢。”
“谢什么……走了，觅食。”
“……”
柳娟反应了一下，被她逗笑，忙不迭地追了上去：“来了来了。”
说来也巧，卫婵和柳娟在吃饭这件事上，倒是有些旗鼓相当的默契。
二人从容不迫地吃了寻常七八人的分量后，在周围食客们或震惊或诧异的目光中，慢悠悠地出了酒楼的大门。
天已经黑下来了，街上夜市刚开，亮堂堂的，人挤人，喧闹不已。
卫婵对逛夜市没有什么兴趣，但对路边各式各样的人有兴趣。
摆摊的，卖货的，闲聊的，打牌的，讨价还价的，欺男霸女的……
嗯？
本已经走了过去，突然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什么，卫婵又退了几步。
路边的小巷子里，正有几个高大的身影，紧紧围着一位抱孩子的妇人。
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卫婵能看得出来，那夫人害怕极了。
她使劲地往后躲，几乎将自己的身体嵌进墙里，却已避无可避。
眼见其中一个男人要伸手动她怀里的小孩，卫婵踢起脚边的石子，冲着那人的脑袋丢了过去。
她的准头向来很好，这次也不例外。
只一瞬的功夫，男人立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张望起来。
柳娟顺着卫婵的视线看过去，也留意到了巷子里的情形。
她犹豫了一下，问卫婵：“要帮忙吗？”
卫婵正为自己的技术得意，闻言一愣，反问她：“你以为呢？”
“我以为……”
想到白日里所经历的事，柳娟一时纠结：“我也不知……”
卫婵斩钉截铁：“不知，那就不去。”
“……啊？”
其实柳娟并不是不想去，若她真不想去，大可以装作没瞧见。
她只是没有把握对付那么多人，而且又因为今日的事，心里有道坎过不去。
但见卫婵这么快就做了决定，她又有了点勇气，忙道：“等等！”
“……”
卫婵本已经走出去了，闻言又退了回来，抱着剑看她。
被卫婵这么直勾勾盯着，柳娟又开始紧张。
她挠挠下巴，小心道：“我想去……但我未必能……”
“……”
早知她会如此，卫婵无奈：“想去就去，打不过再跑嘛……走。”
“啊……哦哦。”
陆青升在卫婵的脑子里叹气：“不是说，不想再与人斗殴了么？为何又……”
“最后一次。”
“……信你的鬼话。”
卫婵没理他，信步上前，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柳娟先一步进入小巷，踌躇着站定。
她回头看了看卫婵，见卫婵并没有抛下她跑路的意思，才转过了身去。
……有人撑腰，自然多了不少底气。
柳娟不再犹豫，拿出早些时候与小厮们对峙的勇气，向那几人扬声喝道：“住手！”
——在她出声的那一刻，卫婵脚步一旋，迅速转入人群。
那几个大汉转身看来时，小巷口的亮光里，只有一个壮实的姑娘叉腰站着，气势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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