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方运笑了许久，才缓缓停下。
“慕圣者啊慕圣者，”
“你这番话，听着威风，实则可笑至极。”
“你问我，愿不愿斩断与倾城的因果念想？” 方运重复了一遍，语气中的嘲弄几乎要溢出来，“那我倒要先问问你，”
“这斩断因果，是你慕轻语一人的决定，还是太虚圣地的决定？”
“亦或者这是洛倾城她自己的决定？”
此言一出，梅雪园内外，所有人刚刚因慕轻语最后通牒而紧绷的心弦，被这句话狠狠拨动。
“他竟敢如此质问圣者？”
“斩因果是谁的决定？我的天，方运这是把刀直接捅进了太虚圣地最忌讳的地方啊！”
“对啊！慕圣者从头到尾都在说太虚圣地如何如何，说圣主血脉如何如何，可曾提过半句洛仙子自己的意愿？”
“方运此问，诛心啊！若慕圣者承认是圣地决定，那太虚圣地所谓的超然物外，岂非成了强行干涉弟子私情，冷漠无情的代名词？”
“若说是洛仙子自己的决定，可慕圣者之前分明说洛仙子返回圣地后接触的都是无上大道，交往的都是绝代天骄，又怎会特意记得下界一个区区翰林？”
夏文渊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好一个方运！好一招以退为进，反客为主！他不去争论自己配不配，也不直接硬抗威胁，而是直接质疑慕轻语乃至太虚圣地此举的正当性。从道义上动摇对方的根基，此子不仅天赋妖孽，心机智谋竟也如此了得！”
武明空公主凤目之中异彩连连，心中暗道：“慕轻语以势压人，方运便以理破势。他根本不在乎太虚圣地赐予的机缘，他在乎的是与洛倾城那份情谊是否被尊重，这份傲骨……”
姜烈更是兴奋地直拍大腿：“问得好，他娘的问得太好了。老子早就看这帮动不动就替别人做决定的家伙不顺眼了，打不过就讲道理，讲不过就掀桌子，现在桌子被方运小子按住，看这老娘们还怎么掀。”
李清冥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但随即又提得更高。
慕轻语的脸色，在方运问出那句话的瞬间，便彻底阴沉下来。
“放肆！” 慕轻语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清叱，恐怖的圣威如同实质的海啸，朝着方运轰然拍下。
“圣地之事，倾城之事，岂容你这蝼蚁置喙？本座所言，便是圣意！”
面对这足以将寻常大学士碾成齑粉的圣威冲击，方运却不闪不避，他周身文气与星辉交织，头顶先贤虚影发出低沉而宏大的诵念之声，竟将那圣威海啸生生抵住。
他身体晃动，脸色再次苍白。
“哈哈哈哈！”
“说不过，便要动手了吗？慕圣者，你这圣意，未免也太不值钱了些！”
“你听好了！”
“我与倾城之事，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也轮不到太虚圣地来替我们做决定，更轮不到你来替我们斩什么因果！”
“她若亲口对我说，往事如烟，前尘尽断，我方运绝不纠缠，自会转身离去，祝她大道坦途！”
“但若她未曾开口，”
“那么，任你是半圣，任你是圣地，也休想以任何名义，强行抹去属于我们的记忆和羁绊！”
“方运，”
“你可知，何为太上忘情？”
“太上忘情，非是无情，乃是忘情而至公，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
“此乃圣人之境，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得意而忘言，得情而忘情。”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此乃超脱世俗羁绊，臻至至人无己的无上道境。”
方运眉头微皱。
“洛倾城，身为太虚圣地当代圣主唯一血脉，承载圣地未来气运，其道途早已注定，便是踏上这太上忘情之无上大道。”
“返回圣地之后，她已参悟《太虚道典》真解，明悟己身使命。”
“如今，她道心澄澈，已臻忘情之境，昔日下界尘缘，譬如朝露，见日则曦；亦如幻梦，醒则无痕。”
“于她而言，你方运，与那临江城的一草一木，与这天地间的亿万生灵，并无本质区别，皆是她感悟大道，历练道心所途经的风景。”
“风景过眼，于心何留？”
她将目光重新聚焦于方运身上，那目光中是绝对的漠然。
“所以，非是本座要斩你因果，亦非圣地容你不得。”
“而是倾城自身，已踏上太上忘情之路。她心中，已忘了那段情。”
“你在此地执着追问是谁的决定，纠结于配与不配，在她看来，或许，”
“与夏虫语冰，与井蛙言海，徒惹道心涟漪，反损其忘情修为。”
“你之种种，于她，已是无关紧要的过往云烟。”
全场哗然。
“忘情而至公，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
“这是传说中直指大道本源，唯有圣贤方能窥探一二的无上境界。若洛仙子真的已臻此境，那方公子他……”
“监察院档案中曾有零星记载，太上忘情乃太虚圣地核心传承之一，非大毅力，大机缘，大气运者不可触碰。”
“若洛倾城真的是此道传人，那她的身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慕轻语今日之言，正是在维护洛倾城的道途！方运或许真的已经成了洛倾城忘情路上的魔障。这已非人力可挽回的情爱纠葛，而是大道之争。”
“他妈的，什么狗屁忘情！”
“把人变成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这他娘的也叫大道？也配叫传承？洛丫头要是真变成那样，老子第一个不认她！”
“方运，” 慕轻语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你可明白了？”
“并非本座与你为难，亦非圣地不容于你。”
“而是你的存在，你的执着，于倾城的大道而言，已是不容存在的瑕疵。”
“斩此因果，非为绝你之情，实为全她之道。”
“这，便是答案。”
方运立于原地，抬起手，指向了自己的心口。
“慕圣者，”
“好，很好。”
“既然你们太虚圣地认定，唯有绝情断性，方能得证大道。”
“那这因果，”
方运的指尖，一缕文气浮现，化作一柄心剑。
“不必劳烦你圣地动手，更无需等待倾城亲口之言。”
“我方运，今日便亲自来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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