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眼,血月倒悬。
龙骨舟如断翅青鸟坠入漩涡。沈无咎紧抱白璃,左手青鳞已蔓至肩颈,心口黑莲与莲心晶体激烈搏动,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龙在撕咬脏腑。白璃在他怀中轻颤,银眸半睁,发丝无风自动,竟化作青藤缠绕他手臂。
“别睡……”她指尖抚过他龙化脸颊,血从唇角溢出,“蜃龙在找‘巢’……归墟底下……是初代守界人的墓。”
漩涡中心,青铜巨门缓缓开启。门高千丈,刻着九条龙骸缠绕的图腾,门缝渗出青光,映出内部星河倒转的奇景。门楣铭文在血月下发亮:
“九冥非狱,乃人心之墓。
守界人入,永镇归墟。”
龙骨舟撞上祭坛。沈无咎踉跄落地,怀中白璃突然被青光卷走!她悬浮于祭坛中央,银眸完全化作琉璃色,长发散开如海藻,每根发丝都连着青铜门上的龙纹。
“莲心觉醒了……”她声音带着双重回响,“九冥蜃楼不是楼,是初代守界人沈夜的墓碑。八十年前,我以真名‘时无咎’为引,将蜃龙封入墓心……”
话音未断,沈无咎心口黑莲暴涨!青鳞覆盖他半张脸,龙瞳竖立,声音沙哑如雷:“白璃……你骗我!这墓里埋的不是沈夜,是千万守界人的命格!”
白璃泪如雨下:“是……我骗了所有人。包括自己。”
祭坛震动,蜃龙意识彻底苏醒。沈无咎龙爪刺向白璃心口,却在半空僵住——他残存的人性在嘶吼。青血从鳞甲缝隙渗出,滴在祭坛上,竟开出青莲。
“快……毁掉莲心!”沈无咎用最后清醒低吼,“否则蜃龙会……”
“不会。”白璃微笑,任青藤刺入心口,“莲心是我的命,也是锁。今日,我以身为祭,重铸界碑。”
青藤骤然收紧!白璃身体开始结晶化,从指尖向上蔓延。蜃龙在沈无咎体内咆哮:“阻止她!若界碑重铸,人间将永远失去‘选择’的自由!”
沈无咎龙爪高举,却迟迟未落。血月映着他半人半龙的脸,青鳞下,一滴泪滚落。
“父亲……”沙哑的声音从青铜门后传来。
门缝扩大,一道残魂缓步而出。灰西装,左眼缺失,手持1937年的青莲种子——1937年沈砚舟,命格原主。
“别碰莲心。”沈砚舟残魂穿过沈无咎身体,将青莲种子按向白璃心口,“用这个。”
种子入体刹那,白璃结晶停止。她银眸恢复清明,青藤化作光点消散。
“砚舟……”她伸手欲触他脸。
“八十年了。”沈砚舟残魂轻笑,透明手指穿过她的发,“1937年那夜,我选了秩序。2023年,该你选了。”
他转向沈无咎,残魂映出三重影像:
1937年:青年沈砚舟将青莲种入白璃心口,自己化作光点消散;
1999年:赫菲斯托斯在实验室摘除左眼,血染青莲;
2023年:沈无咎在归墟火焰中张开双臂,拥抱火海。
“守界人从无宿命。”沈砚舟残魂握紧沈无咎龙爪,“只有选择。今日,你选什么?”
蜃龙在沈无咎体内狂啸:“选自由!毁掉界碑,让混沌重临!人类需要的不是守护,是进化!”
白璃已化作青色光茧,悬浮祭坛上空。光茧中,她声音如风:“选人心。哪怕它脆弱,哪怕它会痛。”
沈无咎龙爪刺向自己心口!
青鳞寸寸剥落,露出血肉模糊的胸膛。他挖出黑莲与莲心晶体,将两者按向青铜巨门。
“我选——”他嘶吼,声音撕裂时空,“——不选!”
黑莲与莲心碰撞的刹那,祭坛崩塌!青铜门轰然洞开,内里不是星河,而是一片青色花海——正是沈无咎初见白璃的蜃楼第九层。
花海中央,水晶棺静静悬浮。棺内空无一物,唯棺盖刻着小字:
“界碑无名,守者无咎。
归墟非终,青莲为舟。”
蜃龙意识在沈无咎体内哀鸣:“你……你放我自由?”
“不。”沈无咎盘膝坐于废墟,左手青鳞尽退,唯小指留一鳞,“我放自己自由。”
他引九印之力入心口,青光如锁链缠绕蜃龙意识。黑莲化作青莲,莲心晶体融入白璃光茧。整座归墟震动,血月褪成银白。
白璃光茧飘落他膝头,缓缓打开。她银眸如初,却多了几分神性。指尖轻触他脸颊:“你把自己……变成了新界碑?”
“不。”沈无咎微笑,望向东方,“界碑该换人了。”
昆仑雪峰上,阿丑最后的鼻尖白毛在风中发芽。嫩芽破雪而出,瞬间长成青莲。莲心不是莲蓬,而是一只闭目的黑鼠虚影,鼻尖一点白毛如雪。
青莲根须扎入大地,顺着龙脉蔓延至全球。机械藤蔓枯萎,伪龙脉消散,城市废墟中钻出真正的青莲。
白璃起身,银眸映出人间百态:东京街头,机械白璃的核心碎片中开出小花;敦煌沙坑,老烟斗的烟灰鼠在青莲间嬉戏;上海外滩,1937年的雪落在2023年的孩童肩头。
“你呢?”她问沈无咎。
沈无咎走向青铜巨门,身影渐淡:“归墟需要守墓人。蜃龙在门后沉睡,我以命格为锁。”
“多久?”
“直到……”他回头最后看她,“直到有人带着阿丑的青莲,来换我回家。”
白璃含泪点头,拾起祭坛上老烟斗遗留的铜铃。铃声轻响,龙骨舟自动修复,载着她浮上海面。
沈无咎踏入青铜门,门缓缓闭合。最后一道缝隙中,他看见白璃立于舟首,银眸映着朝阳。而昆仑雪峰上,阿丑的青莲轻轻摇曳,莲心黑鼠睁眼,赤瞳中映出归墟门缝里,沈无咎盘膝而坐的身影。
门闭。
归墟海眼恢复平静,唯余海面漂浮着一朵青莲。莲心刻着小字:
“莫问天高几重雪,
且看人心一线天。”
而在虚空蜃楼第九层,水晶棺消失之处,升起一座新碑。碑无字,唯碑底压着半枚铜钱,正面“七杀”,背面“无咎”。
铜钱旁,一缕青烟袅袅,凝成老烟斗的笑脸,又散作万千烟灰鼠,奔向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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