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老宅的宴席余温尚未完全散去,那股由何承平金榜题名带来的喜悦与振奋,如同强心剂,持续在何家小院的每个人心中鼓荡。然而,生活的主旋律很快便从庆典的高昂转回了日常的琐碎与潜藏的暗涌。
回到县城小院后,何天能和李秀兰开始紧锣密鼓地为何承平去省城读书做准备。虽然中专生有国家补助,但出门在外的开销、行李被褥、四季衣物,哪一样都不能马虎。李秀兰翻箱倒柜,找出积攒多年的布票,扯了新的确良布,准备给儿子做两身体面的衣服。何天能则默默计算着路费和可能需要预支的生活费,运输队年度奖金发放的日子临近,这笔钱对他来说尤为重要。
就在这忙碌而充满希望的当口,何虹平病倒了。
那天从老宅回来后,她就觉得有些头晕乏力,起初只当是宴席劳累,加上天气炎热中了暑气。李秀兰给她喝了点藿香正气水,便没太在意。谁知到了夜里,何虹平突然发起了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意识都有些模糊起来。
“虹平!虹平你怎么了?”李秀兰半夜起来查看,摸到女儿滚烫的额头,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摇醒何天能。
夫妻俩顿时慌了神,深更半夜,也顾不上去医院,何天能赶紧用冷水浸湿毛巾,一遍遍地给何虹平敷额头,李秀兰则抱着女儿,不停地喂她温水。
何虹平陷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她一会儿梦见自己还是前世那个在都市里奔波的白领,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身处泥石流的窒息绝望中,一会儿是奶奶张翠花尖刻的骂声,一会儿又是何青萍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最后,所有的景象都扭曲、旋转,汇聚成一个混沌的、散发着微光的漩涡。
一个冰冷而宏大的意识,似乎穿越了无尽时空,与她产生了连接。
“异数……”那意识似乎在审视着她,不带任何感情,“汝借力改命,已扰动既定轨迹……此方天地法则,不容许此等‘空间’之力长存……”
何虹平在迷蒙中感到一阵心悸,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那是她在这个陌生时代安身立命、守护家人的最大依仗——那个一平方米的空间!
“不……”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充满了不甘与恐惧。失去了空间,她只是一个拥有前世记忆的普通孩童,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她还能保护好家人,避开那些已知的厄运吗?
“然,汝之作为,虽为私心,亦暗合‘自强’、‘守护’之则……念汝未曾滥用此力,且心存善念,未曾主动为恶……”那宏大的意识继续回荡,“天道有偿亦有罚……汝可愿以此‘空间’之力,换取至亲平安康健,厄运不侵?”
用空间,换取家人的平安健康?
何虹平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重生一世,最大的执念就是守护家人,改变那凄惨的炮灰命运。空间固然重要,但若家人能平安健康,远比一个外挂更让她安心!
“我愿意!”她在意念中坚定地回答。
“善……”
那冰冷的意识如同潮水般退去。何虹平只觉得意识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碎裂剥离的轻响,随即,她与那个一平方米空间的联系彻底中断了。与此同时,一股温和的暖流仿佛凭空而生,悄然融入她的四肢百骸,驱散了高烧带来的灼热与痛苦,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踏实感。
第二天清晨,何虹平的高烧奇迹般地退了。她睁开眼,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神志清明,身体也不再难受。
“妈……”她看着守在床边、眼圈乌黑的李秀兰,轻声叫道。
“哎!虹平,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李秀兰惊喜地搂住女儿,用手探着她的额头,“谢天谢地,烧真的退了!可把妈吓死了!”
何天能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退了就好,退了就好。这孩子,怕是前阵子累着了,又受了暑热。”
何虹平靠在母亲怀里,感受着那份失而复得的温暖与安心。她悄悄尝试感应了一下,体内那片小小的空间果然消失了,空空荡荡。但她并不后悔,反而有一种卸下重担的轻松。从此以后,她只能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努力,以及家人的团结,在这条逆天改命的道路上走下去了。天道那句“换取至亲平安康健,厄运不侵”,像是一道无形的护身符,让她对未来更多了几分底气。
病好后没两天,何天能所在的运输公司年度奖金终于发放了。何天能因为工作勤恳,安全行车记录良好,拿到了二十元的奖金。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足以支付何承平上学大半年的杂费,还能给家里添置些东西。
何天能拿着钱回到家,脸上带着笑意,和李秀兰商量着这笔钱的用途。夫妻俩正说着话,院门就被敲响了。
来的果然是张翠花。
她脸上堆着刻意挤出来的笑容,一进门眼睛就滴溜溜地转,落在何天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钱上,眼神瞬间热切了几分。
“天能啊,听说你发奖金了?哟,不少呢!”张翠花自顾自地坐下,开始了她的表演,“你看,你小弟家最近实在困难,宝根又有点咳嗽,想买点冰糖炖梨子都……你这当哥哥的,如今承平也考上中专了,家里负担轻了,是不是也该多帮衬帮衬你小弟?娘也不多要,这奖金,分一半给你小弟应应急……”
若是以前,何天能即便心中不愿,在母亲的哭闹和“兄弟情分”的大帽子下,多半会妥协,至少会给一部分。但这一次,经历了这么多,尤其是大儿子的成功更让他坚定了要为自己小家打算的决心。
他没像以前那样直接拒绝或者沉默,而是深吸一口气,看着张翠花,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定:“娘,这钱,我不能给。”
张翠花脸上的笑容一僵:“啥?你说啥?”
“我说,这钱,我一分都不能给天佑。”何天能重复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承平考上中专是好事,但去省城读书,处处都要用钱。启平、虹平也一天天大了,学费、生活费哪样不是开销?我和秀兰工资就那么多,这奖金是留着给孩子们读书用的。天佑他有手有脚,年纪也不大,真想改善生活,就该自己去找活干,而不是总指望我们这几个哥哥。”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合情合理,直接把张翠花后面准备好的哭闹和指责都给堵了回去。
张翠花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个仿佛陌生了几分的二儿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她习惯了他的沉默和隐忍,没想到他如今竟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自己!
“你……你……”张翠花指着何天能,气得手直哆嗦,“你这个不孝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娘,孝顺不是无底线地填坑。”李秀兰也站了出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力量,“我们该给的孝敬不会少,但天佑家是个无底洞,我们填不起,也不想填了。您要是真为他好,就该劝他自立。”
张翠花看着态度坚决的二儿子和二儿媳,再看看旁边面无表情的何明显(老爷子今天也在),知道再闹下去也讨不到好,反而可能真把关系弄僵。她最终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扔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便气冲冲地走了。
何天能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一种挣脱束缚后的轻松。他紧紧攥着手里的奖金,知道这一次,他真正为这个家,守住了一份重要的资源。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八月底。热闹的暑假即将结束,新的学期就要开始了。
何家三兄妹即将迎来各自新的阶段。何承平已经收拾好行囊,不日就要启程前往省城,开启他的中专生涯。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离家的不舍。
何启平升入了初中,他对机械修理的热情日益浓厚,摩拳擦掌,准备在新的学校里继续他的“手艺”探索。
而何虹平,也将踏入小学二年级的课堂。她站在院子里,看着湛蓝高远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失去了空间金手指,她只是一个比同龄人更早熟些的普通孩子。前路或许会更加艰难,但她无所畏惧。因为她知道,最重要的“金手指”——家人的爱与团结,以及那份来自天道的、关于“平安健康”的承诺,已经牢牢握在手中。
1968年的秋天,就在何家小院这混合着离别、成长与希望的氛围中,悄然拉开了序幕。新的一年,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多的挑战,以及,在时代洪流中,靠自己双手开创出的、崭新的命运篇章。
喜欢穿成年代文里炮灰小女儿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穿成年代文里炮灰小女儿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