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透过单薄的窗纸,勉强照亮了钢厂家属院那间一度被死亡和绝望笼罩的屋子。空气中的药味和悲伤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紧绷的秩序。
叶春燕穿着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旧罩衫,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紧紧的髻,露出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头。她不再哭泣,也不再疯癫,那双曾经充满怨怼和疯狂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寒。
她沉默而利落地操持着家务。扫地、抹桌、洗衣、做饭,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和效率。这个家,在她近乎严苛的打理下,竟然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整洁”和“规矩”。
何天良缩在屋子的角落,像一只被拔了牙、抽了筋的老虎。他眼神躲闪,不敢与叶春燕对视,更不敢去看那几个沉默的女儿。那晚酒醉后模糊的记忆,以及醒来后看到的冰冷小尸体,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巨大的愧疚感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将他牢牢钉在了耻辱柱上,也彻底剥夺了他在这个家里发声的权利。他上交工资时变得异常主动,甚至带着一丝讨好,然后便沉默地吃饭,沉默地出门上班,沉默地回来,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叶春燕对他的态度,是一种彻底的漠视。不指责,不抱怨,但也绝无半分温情。仿佛他只是这个家里一个会移动、会赚钱的物件。这种冰冷的平静,比以往任何一次激烈的争吵和打骂,都更让何天良感到窒息和无力。
对于几个女儿,叶春燕的管理同样“高效”。她分派活计,检查完成情况,言语简短,不容置疑。来儿和盼儿默默地承担起大部分家务和照顾妹妹的责任。她们的眼神里早已没有了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种过早成熟的了然和麻木。她们学会了在母亲制定的规则下,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和更弱小的妹妹。
最让人心疼的是念儿和迎儿。念儿自那次高烧退去后,就几乎不再开口说话。她总是安静地待在角落,眼神空茫地望着某处,或者埋头做着手里的活计,仿佛将自己封闭在了一个无形的壳里。只有偶尔在夜里,她才会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却依旧咬紧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而迎儿,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成了一个小哑巴,只能用惊恐的大眼睛和细微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需求和恐惧。
这个家,在外人看来,似乎终于“恢复正常”了。没有了打骂,没有了哭闹,甚至比很多吵吵嚷嚷的家庭显得更有“规矩”。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那是一种建立在死亡、恐惧和扭曲沉默之上的、令人窒息的平衡。一种畸形的、冰冷的秩序。
张翠花偶尔过来,看到叶春燕那副“当家作主”的样子,心里依旧膈应得慌,但看着儿子那副鹌鹑样,再看看叶春燕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至少表面如此),她那些挑拨离间的话也似乎失去了着力点,只能悻悻地留下几句不痛不痒的“叮嘱”,比如“抓紧再生个儿子”之类,然后无功而返。叶春燕对此只是垂下眼皮,不置可否。
刘玉兰再来送东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妻贤夫弱”(在她看来)的景象,心里的酸水更是冒个不停,却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说酸话,毕竟叶春燕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扫过来时,总让她觉得有些发毛。
何青萍通过各方的信息拼图,对三房现状的了解愈发清晰。她越发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对叶春燕这“壮士断腕”般的手段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敬佩”。她知道,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是压抑所有矛盾和痛苦的冰山一角。而引爆这一切的钥匙,就握在那个看似最沉默、最受伤的二女儿——何念儿手中。她期待着冰山崩塌的那一天。
而在何家小院,何虹平从父母偶尔的叹息和只言片语中,也大致了解到三叔家的情况。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生活氛围,只能为那几个堂姐感到深深的悲哀和无力的同情。她更加坚定了要守护好自己这个小家的决心,也更加警惕地关注着何青萍以及可能波及到大伯家的潜在危机。
日子,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涌的状态下,一天天过去。叶春燕用冷酷和沉默维系着她来之不易的“权力”;何天良在愧疚中苟且;孩子们在压抑中艰难成长;旁观者们心思各异。一场由人性之恶和时代悲剧共同酿成的苦酒,似乎被暂时封存,但那发酵的力量,却在无人可见的深处,默默积聚,等待着下一个爆发的契机。这畸形的平衡,又能维持多久呢?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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