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何家老宅已经热闹起来。
灶房里烟雾缭绕,张翠花系着油腻的围裙,站在大铁锅前炸丸子。油锅里“滋啦”作响,肉丸子在滚油里翻滚,炸成金黄色,香气飘满整个院子。
刘玉兰蹲在灶台边烧火,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她时不时往灶膛里添把柴,眼睛却不时瞟向堂屋方向——那里堆着今天要用的烟酒糖果,她心里盘算着能不能偷偷藏点。
何青萍起得最早。她换上了张翠花改的那件花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特意用红头绳扎了两个小辫。对着水缸照了照,她满意地点点头——今天,她要表现得像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青萍,去村口迎迎你大伯二伯他们。”张翠花头也不回地吩咐,“估摸着快到了。”
“哎。”何青萍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出门。她先去了趟柴房,从稻草堆里摸出那个竹筐,检查了一下藏在底层的木棍——还在,用破布包得严严实实。
她把竹筐背好,这才走出院门。
清晨的何家村笼罩在一层薄雾里。鸡鸣声此起彼伏,有几户人家的烟囱已经冒出炊烟。村路上,已经有早起的孩子在追逐打闹,等着看何家的热闹。
何青萍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找了个石墩坐下。从这里能看到进村的土路,也能看到后山的方向。
她盯着后山那片墨绿色的林子,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今天,一切都要做个了断。
大约过了半小时,土路尽头出现了几个人影。是何天培一家,推着两辆自行车,车把上挂满了东西。
何青萍立刻换上笑脸,快步迎上去:“大伯,大伯母,福平哥,禄平哥,你们来了!”
水双凤打量了她一眼,笑了笑:“青萍长高了。等多久了?”
“刚来一会儿。”何青萍乖巧地说,“奶奶让我来接你们。”
何福平看着这个堂妹,心里那根弦绷紧了。今天的何青萍看起来格外干净整齐,笑容也甜,但他总觉得那笑容下面藏着什么。
“青萍,今天辛苦你了。”何福平说,“起这么早。”
“不辛苦。”何青萍眨眨眼,“福平哥考上中专,是咱们家的大喜事,我高兴。”
何禄平憨厚地笑了:“谢谢青萍。”
一行人往老宅走。路上,何青萍状似无意地说:“福平哥,我刚才看见几个小孩往后山去了,说是去摘野果。后山有野蜂巢,可危险了,你待会儿要不要去看看?”
何福平心里一紧,面上不动声色:“是吗?待会儿我看看去。”
水双凤看了儿子一眼,眼神里满是担忧。
回到老宅,又是一阵忙乱。何天培把带来的东西交给张翠花——两瓶白酒,五斤猪肉,还有一包糖果。
“妈,这些您收着。”何天培说。
张翠花接过东西,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来了就好,带这么多东西干啥。”
“应该的。”何天培看了看院子,“爹呢?”
“去请村里的长辈了。”张翠花说,“你们先歇会儿,喝口水。”
何福平没进屋,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观察地形。老宅的后院连着后山,有条小路可以直接上山。如果何青萍真要在后山搞什么鬼,那条路是必经之地。
他正想着,院门外又传来动静。是何天能一家来了。
李秀兰推着自行车,后座坐着何虹平。何天能手里也提着东西——一条鱼,一只鸡。
“二伯,二伯母,虹平!”何青萍又迎上去,笑容灿烂。
何虹平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目光和何青萍对上的一瞬间,她心里打了个突。何青萍今天太反常了,那种刻意的热情,反而让人不安。
“青萍姐。”何虹平叫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何青萍却拉着她的手:“虹平,你可算来了。走,我带你去看看我养的兔子。”
何虹平想拒绝,但李秀兰已经开口:“去吧,你们小姐妹玩去。”
何青萍拉着何虹平往后院走。走到兔笼边,她松开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虹平,你今天真好看。”
“青萍姐也好看。”何虹平说。
“是吗?”何青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花褂子,“奶奶改的,说今天人多,要穿整齐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何虹平忍不住问:“青萍姐,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当然高兴。”何青萍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今天是大喜日子,不是吗?”
何虹平看着她,忽然觉得后背发凉。何青萍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真正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声。是三叔何天良一家来了。
叶春燕挺着大肚子,走得缓慢。何天良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半袋玉米面,脸色灰败。四个女儿跟在最后,来儿牵着念儿,迎儿低着头,最小的那个位置空着。
张翠花看见三儿子,脸色不太好看:“来了?进屋坐吧。”
叶春燕勉强笑了笑:“妈,我们来了。”
何虹平看着三叔一家,心里一阵难受。这个家,表面上是喜事,内里却是一团乱麻。
“虹平,我们回前院吧。”何青萍忽然说,“客人快来了。”
两人回到前院时,已经陆续有客人到了。村里的长辈,何家的亲戚,邻居……院子里很快挤满了人。
张翠花和水双凤、李秀兰在灶房忙活,何天培、何天能、何天良三兄弟在堂屋招呼客人。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笑声、喊声混成一片。
何福平一直留意着何青萍的动向。他看见何青萍背着她那个竹筐,在人群中穿梭,一会儿给这个孩子塞块糖,一会儿跟那个孩子说几句话。
她在干什么?
何福平悄悄跟了上去。离得近了,他听见何青萍对几个七八岁的男孩说:“……后山有野葡萄,可甜了。现在去摘,中午就能吃。”
一个男孩眼睛亮了:“真的?”
“骗你们干啥?”何青萍从兜里掏出几块糖,“谁先摘回来,我还有糖奖励。”
几个男孩接过糖,一窝蜂往后院跑。
何福平心里一惊,连忙拦住他们:“别去后山,那边有野蜂巢,危险。”
男孩们停下脚步,有些犹豫。
何青萍走过来,笑得天真:“福平哥,你也太小心了。野蜂巢在崖壁上,他们就在下面摘野葡萄,没事的。”
“还是小心点好。”何福平坚持,“就在院子里玩吧,别往山上跑。”
男孩们看看何福平,又看看何青萍手里的糖,最终还是没去。
何青萍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很快又恢复了:“福平哥说得对,安全第一。那你们就在院子里玩吧。”
她转身走了,背影看起来有些僵硬。
何福平盯着她的背影,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何青萍为什么一直怂恿孩子们去后山?她到底想干什么?
上午十点左右,客人基本到齐了。院子里摆了六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菜开始上桌——红烧肉、炖鸡、炸丸子、炒鸡蛋……在这个年月,这已经是顶丰盛的宴席了。
何明显站起来,举杯致辞:“今天,我孙子何禄平考上中专,是咱们老何家的喜事。感谢各位亲朋好友来捧场,大家吃好喝好!”
“恭喜恭喜!”
“老何家出人才了!”
酒杯碰撞声,祝福声,笑声……院子里热闹非凡。
何禄平被推到主桌,接受众人的祝贺。他脸红红的,既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
何福平坐在另一桌,眼睛却一直留意着何青萍。他看见何青萍端着碗,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低着头吃饭,但眼睛不时瞟向后院的方向。
她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何青萍忽然放下碗,起身往后院走。
何福平立刻站起来:“青萍,你去哪儿?”
何青萍回头,一脸无辜:“我去上个茅房。”
“茅房在那边。”何福平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哦,我记错了。”何青萍笑了笑,转身往茅房方向走。
何福平看着她走远,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放下筷子,对同桌的人说:“我去看看孩子们别乱跑。”
他起身往后院走。
后院很安静,和前院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何福平站在院子里,仔细观察。通往山上的那条小路空荡荡的,没有人。
但他总觉得不对劲。
忽然,他看见小路上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是个女孩,穿着蓝底白花的褂子,梳着两条辫子。
那是……高小蝶?
何福平心里一紧。高小蝶怎么会在这里?她家没被邀请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小路上走去。不管何青萍想干什么,他都不能让无辜的人卷进来。
小路蜿蜒向上,两旁的灌木丛越来越密。走了大约五十米,何福平看见了高小蝶。
她站在小路拐弯处,背对着他,似乎在等人。
“小蝶?”何福平叫了一声。
高小蝶转过身,看见何福平,脸一下子红了。她用手比划着,意思是问何福平怎么来了。
“我看见你在这里,就过来了。”何福平说,“你怎么没去前院吃饭?”
高小蝶低下头,用手势说:我不配。
“说什么傻话。”何福平温和地说,“走,跟我回去吃饭。”
高小蝶摇头,指了指山上:我想摘点野果。
“后山危险,有野蜂巢。”何福平说,“别上去了,跟我回去吧。”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何福平猛地转身,看见何青萍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竹筐,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
“福平哥,小蝶姐,你们在这里啊。”何青萍的声音很轻,轻得有些诡异。
何福平心里警铃大作。他下意识地把高小蝶护在身后:“青萍,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们啊。”何青萍往前走了一步,“福平哥,你看小蝶姐多好,温柔懂事。你们俩站在一起,真般配。”
高小蝶的脸更红了,但何福平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青萍,别胡说。”他说,“我们回去吧,宴席还没结束呢。”
“急什么?”何青萍又往前走了一步,“福平哥,你知道吗?小蝶姐一直很喜欢你。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们不如……”
她的话没说完,忽然从竹筐里抽出那根削尖的木棍,猛地往旁边的崖壁上一捅!
“青萍!你干什么!”何福平大喊。
但已经晚了。
木棍捅进崖壁的石缝里,正好捅在那个巨大的野蜂巢上。蜂巢晃了晃,然后“啪”地一声掉了下来,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嗡——”
成千上万只野蜂从破碎的蜂巢里涌出来,像一团黑云,瞬间笼罩了整片区域!
“跑!”何福平抓住高小蝶的手,转身就跑。
但何青萍却站在原地,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看着野蜂群向他们扑来。
她成功了。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现在,好戏就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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