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休整与暗涌
安全屋厚重的隔离门在身后闭合，将海风的咸腥与连日的生死搏杀暂时隔绝。阳光透过高高的、经过伪装的透气窗，在地板上投下苍白的光斑，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沉重与消毒水的气味。
林墨在深度医疗舱里已经躺了七天。
舱内恒定的低嗡声中，他的意识如同飘荡在迷雾里的碎片。高烧早已退去，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空洞感，却久久不散。他常在浅眠中惊醒，耳边回荡着水下鲨鱼冲撞的闷响、子弹打在金属上的脆音。
白鸽每天数次为他检查，记录着缓慢恢复的生理指标，眉头始终未曾舒展。“神经系统的恢复比预想的更慢，”她对楚锋和陈博士汇报时，声音透着忧虑，“感知能力基本沉寂，对外界刺激反应迟钝。这不仅仅是透支，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性的深度休眠。”
楚锋站在观察窗外，看着舱内林墨安静的侧脸。“给他时间。”他声音低沉，“也给我们自己时间。隔壁舱那位……怎么样了？”
“情况更复杂，”白鸽调出另一份数据，“那台义肢的神经接口非常深入，之前强行使用加剧了排异和神经疲劳。他现在需要绝对静养和持续微调，大部分时间处于药物诱导的恢复性休眠中，清醒时间很短，且伴有剧烈疼痛。完全康复并能投入实战，乐观估计至少还需要一个月。”
楚锋点了点头。每个人都在付出代价。
安全屋的其他区域并未停歇。焊枪带回的存储单元和杰西拼死保住的硬盘，被送入最高级别的分析室。陈博士率领的技术团队日夜不休。
初步成果在行动结束后的第十天汇总到楚锋面前。
“好消息，”陈博士的眼袋很深，但眼中闪着光，“数据价值远超预期。”他调出复杂的图谱，“这是病毒三个关键始祖变种的完整基因演化路径，以及它们在模拟水体中传播效率的对比数据。有了这个，我们能更准确地模拟扩散模式，开始设计中合剂与过滤方案。”
他又切换到一组波形图：“更重要的是这些神经信号特征数据。我们破译了用于控制低阶改造体的基础指令集频率和调制模式。以此为蓝本，已经开始开发便携式生物信号探测器和区域干扰发射器原型机。一旦成功，在关键水源地部署，可以预警并干扰敌人通过动物媒介投毒或侦察。”
楚锋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开：“能争取多久时间窗口？”
“从原型到测试、优化、再到生产部署，至少需要四到六个月，”陈博士回答，“前提是资源充足，且不再出现重大意外。”
“四到六个月……”楚锋沉吟，“敌人不会给我们这么久。”
“这就是另一部分发现，”陈博士神色凝重，调出一份高度加密的文件，“在数据深处，发现了一些零碎的项目日志。”
屏幕上浮现出零散的短语和地理坐标：
【…‘丰饶之地’实地验证…亚马逊流域…】
【…‘北地守望者’…西伯利亚冻土带…大型哺乳动物载体…】
【…‘沙漠之影’…撒哈拉以南…节肢动物集群…】
信息虽破碎，但指向明确。
“他们不止有一个‘黑礁’，”杰西声音发干，“他们在根据全球不同生态环境，测试不同类型的生物兵器载体。这盘棋，比我们想象得更大。”
“而且，”陈博士补充，调出关于林墨的监控数据文件属性，“这个文件的创建和修改时间戳显示，它是在我们潜入‘黑礁’中后期，特别是在应对机械鲨和控制信号事件后，才被迅速创建并提升加密等级的。这表明，敌人在行动过程中，才逐渐确认并提升了林墨作为特殊观察样本的优先级。”
楚锋眼神微动：“所以，是我们自己在‘黑礁’的表现，尤其是林墨的反应，让他成了更显眼的‘灯’？”
“可以这么理解。”陈博士点头，“这份报告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明确信号：林墨已经进入了他们观察清单的前列。下一次遭遇，他们对他的‘兴趣’和针对性，肯定会加强。”
危机感并未减轻，但至少理清了脉络：危险是行动的结果，而非完全源于早已注定的身份。
“还有这个，”夏瑶拿着一份外部情报汇总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过去一周，多个地下渠道和佣兵中介，出现了内容相似的高价咨询和意向委托。重点是‘在东亚地区执行高难度非致命性人员控制任务的可行性’，虽然没指名道姓，但给出的模糊目标特征与时间窗口，和我们高度重叠。已经有几个以活捉闻名的独立小组表现出了兴趣。资金的流动模式，指向一些与跨国生物科技公司有关联的空壳基金。”
安全屋内的气氛再次凝滞。更庞大、更精密的猎网，已因他们自己的行动而被刺激，加速张开。
又过了几天，林墨终于被允许离开医疗舱，在限制范围内活动。他依旧虚弱，脚步虚浮，感知能力如同生锈的雷达，时灵时不灵，稍一集中精神就引发剧痛。更多时候，他感到一种与周围世界的“隔阂感”。
他偶尔路过那个紧闭的、标明“深度治疗与适应性隔离”的舱室。透过观察窗，能看到里面躺着的身影，身上连着复杂的管线，仪器屏幕波形平稳。那是刀疤脸。听白鸽说，他大部分时间处在深度镇静中，只有极少数清醒时刻，也用于配合神经微调和忍受剧痛。
“他情况稳定，但还很遥远。”白鸽对询问的林墨简单说道，“那东西在重塑他，过程不可能舒服。”
林墨点点头。他模糊记得那个独眼男人在行动前沉默而坚定的身影。
这天傍晚，楚锋找到了独自坐在了望台边缘的林墨。
“感觉怎么样？”
“像隔着毛玻璃看世界，”林墨如实说，“有时候安静得可怕，有时候脑子里又有回音。”
“你过度使用了一种新‘感官’，现在它需要彻底检修。”楚锋看着远山，“隔壁舱里那位，情况更极端，他的‘检修’是物理层面的。你们都在为新的战斗形态付出代价。”
“那些数据……有用吗？”
“很有用。”楚锋肯定，“陈博士那边进展很快。我们用命换来的东西，正在变成能保护更多人的盾牌。”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严肃，“但我们也因此被更厉害的‘观众’盯上了。林墨，你得快点好起来。下一次，我们必须更聪明，更懂得隐藏。猎人已经闻到味了，而且知道猎物的‘品种’可能很稀有。”
夜幕降临，星光初现。安全屋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而在远方网络的阴影层，关于“高适应性生物样本”的数据包正在评估；数支精于潜入与非致命捕获的队伍，将目光投向远东。一张经由AI修复增强的侧面照片，被列在数份简报附件中，备注仅有一个词：【优先】。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短暂的休息即将结束。
（第4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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