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哨堡喘息
三公里的路程，在平日不过是一次轻松的越野。但在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且置身于危机四伏的变异雨林中，这段路途显得格外漫长且步步惊心。
小队保持着高度的警戒队形，沿着门多萨少校指示的方位，小心翼翼地前进。脚下的腐殖质依然松软，周围依旧寂静得可怕，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怪异嘶鸣，以及风吹过树冠的沙沙声。空气中那股甜腻腐败的气味淡了些，但硝烟和虫尸烧焦的臭味仍然隐约可闻。
磐石的“购物车”在泥泞和盘根错节的地面上艰难前行，宽大的轮胎上沾满了粘稠的暗红色菌毯残渣和虫尸碎末。他自己则端着重新装填好的重机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干掉那只“督军”后，虽然大规模的虫潮攻击没有再出现，但没人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寂静之下，又潜伏着多少致命的“小惊喜”？
林墨走在队伍中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比之前稳定了许多。干掉“督军”后，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恶意“信号”压力减轻了不少，仿佛虫巢的“注意力”暂时从这片区域移开了。他尝试着控制自己强化后的感知，像调节收音机的旋钮一样，在“广谱接收”和“重点聚焦”之间切换。他发现，如果不刻意去“倾听”那些细微而遥远的信号，只是保持在一种基础的“环境监测”状态，精神负担会小很多，但仍能对靠近的威胁产生本能的预警。这让他对“钥血-I型”带来的变化有了更实际的体会。
“前方有水流声。”走在最前面的船长压低声音说道。
很快，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河流横亘在眼前。河水呈浑浊的黄绿色，岸边长满了茂密的水生植物和对岸高耸的林木。河上有一座简陋的木桥，看起来年代久远，但结构尚且完整，只是桥面上有一些新鲜的抓痕和溅射状的、散发着酸味的粘液。
“桥上有战斗痕迹，不久前。”警察蹲下身，检查着粘液和抓痕，“不是大型虫群通过的迹象，更像是小股骚扰。”
“过桥，保持队形。”楚锋没有犹豫。
小队快速而有序地通过木桥。桥身在他们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但还算稳固。对岸的植被似乎被人为清理过，开辟出了一条相对清晰的小径。沿着小径向前，人工的痕迹越来越多：被砍伐后留下的树桩、伪装网、甚至还有几处简易的陷阱和警示标志。
“我们进入‘哨堡’防御外围了。”艺术家看着路边一个几乎被藤蔓覆盖的感应器说道。
果然，没走多远，前方树木后传来了严厉的喝问声：“口令！”说的是西班牙语。
“逆刃。”楚锋用英语回答，同时示意队员们不要做出过激动作。
短暂的沉默后，树丛后站起两名身穿破烂丛林迷彩、脸上涂着油彩的士兵，眼神锐利但难掩疲惫。他们打量了一下这支装备奇特、满身污秽的小队，尤其是磐石和他那辆“购物车”，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用生硬的英语说道：“请跟我们走，少校在等你们。”
在两名士兵的带领下，小队穿过几道隐蔽的哨卡和雷区，眼前豁然开朗。
所谓的“哨堡”，并非坚固的混凝土工事，而是一处依托旧伐木场改造的防御营地。营地中央是几栋相对坚固的木质和铁皮结构房屋，周围用粗大的原木、沙袋和废弃车辆构筑了简易的围墙。围墙上架设着机枪位、火焰喷射器和一些临时改装的、带有喷火装置的遥控炮塔。营地内，随处可见忙碌的士兵和伤员，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汗水和食物烹煮的混合味道，虽然杂乱，但比外面的死寂多了几分生气。
营地里的士兵们看到楚锋小队，纷纷投来好奇、敬畏和希冀的目光。他们中的许多人身上都带着伤，眼神中除了疲惫，更多的是麻木和一种听天由命的沉寂。
门多萨少校在一栋最大的木屋前迎接他们。比起在机场时的疲惫，此刻他的眼中多了一丝振奋。“欢迎来到‘哨堡’，勇士们。你们干掉‘督军’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干得真他妈漂亮！”他用力拍了拍磐石的肩膀（后者纹丝不动），又和其他队员点头致意，“请进，我们迫切需要交换情报。”
木屋内陈设简陋，一张大桌子上铺着军事地图和侦察照片，几台靠柴油发电机供电的通讯和监控设备发出嗡嗡声。墙上贴着许多手绘的虫类形态图和注意事项。
少校直奔主题，指着地图上“恶魔之胃”的标记：“自从虫巢爆发以来，我们损失了超过六成的兵力，防线一缩再缩。‘哨堡’之所以还能守住，一是靠这条河作为天然屏障，二是我们集中了最后的重火力，三是……”他指了指桌上几个造型粗糙、类似大号喷雾器的装置，“我们找到了一种本地特殊的植物提取物，混合柴油后，燃烧产生的烟雾对一些飞虫有很强的驱离效果，但对地面虫群效果有限。”
他调出一些最新的航拍和地面侦察照片（有些画面极其模糊，显然拍摄者冒了极大的风险）。“‘恶魔之胃’在这两天活动异常频繁。我们观测到大量工虫在向其运输生物质，其表面的脉动周期缩短了近一倍。更麻烦的是，我们在其周围发现了不止一只‘督军’的活动迹象，至少有……三只。此外，还有几种我们从未见过的、体型更庞大的虫类单位出现，但由于侦察条件限制，无法获取详细信息。”
照片上，那个被暗红色有机质覆盖的盆地，如同一个巨大而丑陋的心脏，在有规律地搏动着，表面不时鼓起一些令人不安的囊泡。
“我们认为，虫巢可能在准备一次大规模的扩张，或者在孕育某种更可怕的东西。”门多萨少校脸色阴沉，“我们的燃料、弹药、药品……所有补给都快要见底了。如果没有外援和决定性的打击，‘哨堡’最多还能支撑一个星期。”
楚锋沉默地审视着地图和照片，然后问道：“关于摧毁核心，你们有什么计划或建议？”
“计划？”门多萨苦笑，“我们尝试过几次小规模突袭和远程炮击，但连‘恶魔之胃’的外围防御圈都无法突破。那里的虫群密度是你们遭遇的十倍、百倍！而且地形复杂，沼泽、毒瘴、隐藏的洞穴无处不在。常规的渗透和轰炸几乎不可能。我们唯一的想法是，如果能找到一种方法，将超大当量的爆炸物直接送到核心附近，或许有机会。但我们做不到。”
“超大当量爆炸物……”艺术家眼睛一亮，立刻看向楚锋，“头儿，如果我们能把‘购物车’里那些燃料空气炸弹和凝胶燃烧剂的主药集中起来，配合我设计的多重起爆装置和定向聚能结构……理论上，可以制造出一个威力接近小型温压弹的‘现场拼装炸弹’。”
“需要多少药量？如何运送？如何保证在虫海中不被破坏或提前引爆？”楚锋连续发问。
艺术家快速心算：“至少需要我们现在携带总量的百分之八十。运送……需要一个足够坚固、能抵抗一定程度攻击的载体，并且要有办法突破重重虫群，抵达核心附近。引爆……可以采用延时和遥控双保险，但信号在那种高生物活性区域可能会受干扰。”
“载体……”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磐石和他的“购物车”。
磐石摸了摸他的爱车，瓮声瓮气道：“它够结实。只要轮胎不坏，我能拉着它冲。但要是虫子太多，我也冲不过去。”
“不需要你一个人冲。”楚锋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我们需要一个声东击西的计划。制造一场足够大的混乱，吸引大部分虫群的注意力，同时一支精锐小队护送‘炸弹车’从另一条相对薄弱的路径快速突进，安置炸弹后撤离。”
“声东击西？”门多萨少校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们是说……主动进攻，吸引虫子？”
“对。但不是盲目的进攻。”楚锋的手指在地图上“恶魔之胃”的侧面划了一条线，“根据你们的情报和林墨的感知，虫巢的防御并非铁板一块。它的‘注意力’和兵力分布，会随着外部威胁的方向而变化。如果我们能在正面，或者说一个方向上，制造出足够强大、足以让它感受到致命威胁的攻势，那么其他方向的防御力量就可能会被抽调。那时候，就是突袭小队的最佳时机。”
“谁负责佯攻？谁负责突袭？”警察问。
楚锋的目光扫过队员们：“佯攻需要制造最大的声势，吸引最多的火力。磐石的重火力、火焰喷射器，艺术家的爆炸物和声光干扰，门多萨少校的守军配合，甚至可以动用你们剩余的重武器，在指定时间发起强攻。突袭小队需要极致的速度、隐蔽性和应变能力。我、幽灵、船长、警察、兽医负责护送‘炸弹车’。天使和林墨跟随佯攻部队，提供医疗支持和……可能的全局感知预警。”
林墨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也许能跟突袭小队提供更直接的感知指引，但看到楚锋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的体能和战斗技巧仍然是短板，在需要极限速度和隐秘行动的突袭中，可能成为拖累。
“这个计划风险极高。”门多萨少校深吸一口气，“佯攻部队可能会陷入重围，损失惨重。突袭小队更是九死一生。”
“所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犹豫。”楚锋看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虫巢在加速孕育。每拖延一天，它的防御就更强一分，我们成功的概率就更低一分。今晚准备，明天拂晓前行动。我们需要你们提供尽可能详细的、关于‘恶魔之胃’外围地形和已知虫群分布的情报，以及……一些向导，带我们熟悉预定路线的起始段。”
门多萨少校凝视着楚锋，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沉默但眼神坚定的队员，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把最后还能动的精锐和所有情报都交给你们！‘毛崇林’的未来，拜托了！”
计划就此敲定。哨堡立刻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士兵们开始检查所剩无几的武器弹药，加固防御工事。小队成员则抓紧时间休息、进食、保养装备，并与门多萨派来的几名最熟悉地形的老兵一起，反复研究地图和路线。
艺术家开始小心翼翼地拆分和重组他带来的各种爆炸物，计算着当量和起爆顺序，脸上时而兴奋时而凝重。磐石则给他的“购物车”做最后的加固和检查，尤其是在轮胎和连接件上。
林墨坐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小口喝着天使递给他的营养剂，努力让自己的感知处于一种平稳的状态。他能隐约感觉到，从雨林深处，“恶魔之胃”方向传来的那种庞大、沉重、充满恶意的“脉搏”，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急促。仿佛一个巨大的胎儿，即将分娩出不可名状的恐怖。
夜色渐深，雨林中响起了不同于以往的、更加密集和躁动的虫鸣。哨堡的探照灯扫过外围漆黑的森林，光影摇曳中，仿佛有无数双复眼在闪烁。
决战前夜，无人入眠。
（第6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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