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顾西洲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也划开了晚会表面那层虚伪的和气。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烤架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尖锐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顾西洲举着杯子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碎裂，最终只剩下难堪的苍白。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辩解，想说“这只是意外”，但在陆北辰那双洞悉一切、充满压迫感的眼眸注视下，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怎么算？
他拿什么算？
他连当时拉住沈知意都做不到。
“陆总……”顾西洲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
“好了好了！”导演眼看气氛僵持，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冷汗涔涔地端起酒杯，“陆总说得对，安全问题是我们的首要责任！这次我们节目组一定深刻检讨！来，我敬陆总一杯，也谢谢陆总今天出手相助！”
众人的目光在陆北辰、顾西洲和垂眸不语的沈知意之间逡巡，心思各异。苏晚晴低着头，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陆北辰终于动了。他没有理会导演的敬酒，只是极淡地扫了顾西洲一眼，那眼神轻蔑得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失败者。随即，他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松，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坐在旁边的沈知意完全笼罩。
“失陪。”他丢下这两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径直离开了晚宴现场，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个确认什么的仪式。
他这一走，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却又弥漫开一种更深的尴尬。
顾西洲缓缓放下杯子，手背上青筋微显。他看向沈知意，眼神复杂，充满了被当众打脸的羞愤，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枝枝，我……”他试图再次靠近。
沈知意却在此刻抬起头，她的脸色依旧有些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她没有看顾西洲，而是转向导演，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导演，我的脚踝需要休息，想先回去休息了。另外，明天不是有个人才艺展示环节吗？我申请调整一下表演内容。”
导演正求之不得能缓和气氛，连忙答应：“好好好，没问题！你想表演什么？我们全力配合！”
沈知意站起身，脚踝的刺痛让她微微蹙眉，但她挺直了脊背，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顾西洲写满错愕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原定的双人舞取消。”
“明天，我独舞。”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扶着旁边的桌椅，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那背影纤细却挺拔，像一株在风雨后独自舒展枝叶的白玉兰，带着一种决绝的、新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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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沈知意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这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的脆弱。白天惊心动魄的一幕，晚宴上剑拔弩张的对峙，陆北辰那句直击灵魂的质问，还有顾西洲那无力辩驳的苍白……所有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翻涌。
脚踝的疼痛阵阵传来，却远不及心里的冰冷。
“值得吗？”
陆北辰的问题再次回荡在耳边。
以前，她或许还会犹豫，还会为了舞团，为了那份所谓的“青梅竹马”的情谊而自我说服。但经过今天，她清楚地知道——不值得。
在一个需要她的时候永远缺席的“男友”，一段需要她不断委屈求全来维持的“关系”，根本不值得她付出真心和尊严。
她拿出手机，点开与顾西洲的聊天界面。上面还停留着昨天他叮嘱她“在镜头前表现自然点”的消息。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
「西洲，我们的‘合约’，到此为止吧。后续对公众的解释，我可以配合，但不会再以情侣的身份。舞团的资源，我会自己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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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落，房门就被轻轻敲响。
沈知意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以为是顾西洲追来了。她挣扎着站起身，透过猫眼谨慎地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穿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质手提袋。
“沈小姐，您好。这是陆先生吩咐我们送来的。”工作人员将手提袋递过来，态度恭敬。
沈知意迟疑地接过：“陆先生？”
“是的。陆先生说，这个或许对您脚踝的恢复有帮助。”
关上门，沈知意打开手提袋。里面并非她想象中的普通药油，而是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未拆封的智能理疗仪，旁边还附着一张简洁的使用说明，以及……一小管包装朴素，却印着某个极难预约的骨科专家名字的特效舒缓凝胶。
他竟然……细心到了这种程度？
这份恰到好处的关怀，与顾西洲口头上的“你没事吧”形成了鲜明对比。一股复杂的、带着暖意的酸涩涌上她的鼻尖。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赫然是——顾西洲。
他果然打来了。
沈知意看着那不断闪烁的名字，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管带着凉意的特效凝胶，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她没有接听电话，任由它响到自动挂断。
然后，她点开微信，找到了那个漆黑头像，犹豫片刻，发送了一条消息：
「陆先生，谢谢您的药。另外，我和顾西洲的合约关系，已经终止了。」
消息发送成功。
她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望向远处漆黑一片、唯有灯塔闪烁的海面，心跳莫名有些快。
他……会看到吗？
他……会怎么回应？
或者说，她发出这条信息，内心深处，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夜色深沉，仿佛蕴藏着无数未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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