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松田阵平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他转过头，看向安倍雪灯线条优美的侧脸，“我们制服了歹徒，控制了局面，就算……就算拆弹的方式欠考虑，但结果不是没事吗？为什么到头来，好像我们做错了所有事一样？”
安倍雪灯终于侧过身，银灰色的眼眸在室内暖黄的灯光下，显得不再那么具有穿透性，反而带着一种平静的审视。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反问，
“松田，你觉得警察的职责是什么？”
“维护治安，抓捕罪犯啊！”松田阵平回答得毫不犹豫。
“还有呢？”
“保护市民安全？”
“还有呢？”安倍雪灯步步紧逼。
松田阵平皱紧眉头，一时语塞。
安倍雪灯喝了一口酒，语气平缓却带着重量：“是‘最大限度地’保障安全。包括市民的，也包括你们自己的。你们的行动，初衷或许是好的，但过程充满了不可控的风险。”
“一旦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代价是什么？是你和萩原的命，是可能被波及的无辜市民，是警校乃至整个警察体系的声誉。”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松田阵平：“你觉得，用可能付出的巨大代价，去赌一个‘结果没事’，这笔买卖，划算吗？警察的工作，不是赌博。”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松田阵平的心上。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对方说的每一句都在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灌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却无法浇灭心头涌上的复杂情绪。
“愤怒，不甘，后怕……这些情绪都很正常。但别让它们蒙蔽你的判断。警察不是靠一腔孤勇就能做好的职业。告诉我，松田，抛开所有情绪，冷静下来再回想当时的情景，你真的认为，你们的决定……是唯一且最优的选择吗？”
他将问题抛了回去，银灰色的眼眸深邃，仿佛能看进人的心底。
松田阵平怔住了，他看着安倍雪灯，看着对方眼中那片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灰色，第一次开始真正地、剥离了所有情绪地去审视自己当时的选择。
“行了，”安倍雪灯似乎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他拿起酒瓶，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一点，然后示意了一下松田阵平手里的啤酒罐，“今晚带你出来，不是听我说教的。酒还喝不喝？”
松田阵平看着他那双在酒精作用下似乎柔和了些许的眼眸，心里的那点别扭奇异地消散了一些。他举起啤酒罐，带着点赌气的意味，与安倍雪灯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喝！”
几罐啤酒下肚，又混着喝了点安倍雪灯递过来的威士忌，酒意渐渐上头。
松田阵平靠在岛台边，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了许多，脸颊泛着红晕，眼神也不似刚才那般锐利，带着点朦胧。
安倍雪灯依旧倚在对面，手中的威士忌酒杯见了底，他白皙的皮肤上也透出淡淡的绯色，银灰色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少了几分平时的清冷，多了几分慵懒。
桌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空啤酒罐和那个见底的威士忌酒杯，空气里的酒气明显浓重起来。
“……我还是不觉得我们完全错了。”松田阵平又灌了一口啤酒，声音带着点酒后的沙哑和执拗，“当时那种情况，难道真的就什么都不做，干等着吗？”
安倍雪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反驳。他晃了晃杯中残余的琥珀色液体，忽然放下杯子，缓步绕过岛台，走到了松田阵平面前。
因为酒精，他的脚步比平时略显迟缓，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松田阵平能清晰地闻到他呼吸间温热的酒气，混合着自身啤酒的味道，形成一种暧昧而混乱的气息。
安倍雪灯微微倾身，那双因酒意而显得更加氤氲迷离的银灰色眼眸，直直地望进松田阵平有些失焦的眼里。
“松田，”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带着酒精浸润后的磁性，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松田阵平混沌的神经上，“你到现在……还在纠结对错？”
他靠得更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缠。
松田阵平抬起有些迷蒙的眼，对上安倍雪灯近在咫尺的脸。灯光下，安倍雪灯精致的五官仿佛被打上了一层柔光，那双氤氲着水汽和醉意的银灰色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松田阵平，你听好了。”安倍雪灯重复着，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酒后的黏连感，却又异常清晰，
“松田……在所有人都撤出去之后，在那个只剩下你们和那个炸弹的超市里……”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撑在台面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你们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像是耳语，却带着千斤的重量，狠狠砸在松田阵平的心上，
“我不管什么最优选择，我只知道，在我去的时候，群众已经撤离完毕……”
他直视着松田阵平有些失焦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而用力地说道：
“我只要我的学生，活着。”
“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无谓的牺牲。尤其是……在我眼皮子底下。”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那里面蕴含的强烈情绪，像是一道电流，穿透了酒精的麻痹，直击松田阵平的灵魂深处。
他从未见过安倍雪灯如此直白地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一种混杂着后怕、愤怒和不容置疑的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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