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中华楼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
前堂的灯一盏盏熄灭，只剩下后厨几盏昏暗的工作灯还亮着，将不锈钢厨具照得泛着冷光。工友们早已离开，整个空间空旷而寂静，只有冰箱压缩机在低沉地嗡鸣，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林风站在后厨中央，手里攥着那本线装书，心脏不争气地狂跳着。陈老板就站在他身边，神情紧张，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就是这里。”陈老板指了指一排巨大的不锈钢冰柜，“每天晚上，我都会把肉分类放好，清点数量，然后锁上。可第二天早上，总会少一些。有时候是几块猪肉，有时候是一盘鸡肉，量不大，但天天如此，太邪门了。”
林风走到冰柜前，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冰柜上挂着一把大号的黄铜锁，看起来完好无损。
“监控呢？”林风问道，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符合逻辑的解释。
“都看过了，”陈老板一脸挫败，“监控里什么都没有。从我们锁门离开，到第二天早上开门，这段时间里，后厨没有任何人进出。就像……就像那些肉自己长腿跑了一样。”
林风没有说话，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冰柜冰冷的金属表面。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感，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渗入体内。这和地下室那种阴湿的冷不同，这是一种带着……贪婪和饥渴的冷。
他打开书，翻到“镇宅符”那一页。
这枚符比“驱邪符”要复杂一些，笔画更为繁复，讲究的是“固本清源，镇压四方”。书上注解说，此符可镇守一室，驱散邪祟，令宵小之辈不敢近前。
“材料呢？”林风抬头问陈老板。
陈老板似乎早有准备，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拿出几样东西：一小块朱砂印泥，一支崭新的小号毛笔，还有几张黄色的、质地粗糙的纸。
“我托人从神社附近买的，”陈老板低声说，“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那种。”
林风拿起毛笔，蘸了蘸朱砂。这一次，他没有再刺破手指。书上写着，血为引，可通神，但若非万不得已，不可轻易耗损自身精血。寻常的镇邪，用朱砂即可。他现在体内的灵力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再画一张需要心血的符，恐怕自己会先倒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昨晚画驱邪符时的那种心境。那种将所有意念、所有决心都灌注于笔尖的感觉。
他落笔了。
第一笔，有些犹豫，线条微微颤抖。
不行。他停下笔，摇了摇头。心不诚，则笔不力。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陈老板那张焦虑又期待的脸，浮现出老王劫后余生的笑容。他不是在帮陈老板，他是在证明自己。证明那个夜晚不是幻觉，证明他掌握的力量是真实的。他需要这份工作，这份“顾问”的身份，这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
一股决绝之意自心底升起。
他再次睁开眼，眼神变得锐利。手腕一沉，笔走龙蛇。这一次，笔下的线条变得流畅而有力，每一笔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当最后一笔落下，整张符箓红光大盛，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让旁边的陈老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骇。
“贴在哪里？”林风问道，声音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而有些沙哑。
“就……就贴在冰柜门上。”陈老板结结巴巴地回答。
林风走上前，将那张还带着朱砂湿气的符纸，端端正正地贴在了冰柜正中央的黄铜锁上。红色的符纸在冰冷的金属门上，显得格外醒目，像一只睁开的、警惕的眼睛。
做完这一切，林风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他扶着旁边的灶台，才勉强站稳。
“好了，”他喘着气说，“今晚看看情况。”
陈老板看着那张符，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狂热。他连连点头：“好，好！小林，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明天早上我们再看。”
林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地下室，几乎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他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林风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打开门，看到陈老板站在门口，脸色比昨天还要难看，手里拿着手机，手在微微发抖。
“小林，快！快跟我来！”陈老板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恐。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难道……失败了？
他跟着陈老板一路小跑来到后厨。后厨里空无一人，但气氛却比昨晚更加诡异。林风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那排冰柜。
那张他亲手贴上的镇宅符，还好端端地贴在门上，朱砂的颜色似乎比昨天更深了一些。
“没丢肉？”林风试探着问。
“肉没丢。”陈老板的声音干涩，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冰柜的侧面，“你看……那是什么！”
林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瞳孔瞬间收缩。
在冰柜那光洁如镜的不锈钢侧板上，赫然出现了几道深深的抓痕！
那绝不是人为的。抓痕从上到下，一共五道，像是某种野兽的利爪留下的。痕迹又深又长，边缘翻卷，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抓痕的尽头，金属表面被刮得一片狼藉，甚至能看到下面银白色的底色。
冰冷刺骨的寒意，从林风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昨晚，他贴下符咒后，有什么东西被激怒了。它没能偷走肉，于是，它用这种方式，向他们发出了警告和示威。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巧合。
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就在这个后厨里。而它，现在很生气。
陈老板看着那几道抓痕，脸色惨白如纸，他转过头，看着林风，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恐惧过后，是更深的依赖和期待。
林风看着那几道狰狞的抓痕，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涌起一股奇异的兴奋。他证实了自己的能力，也……找到了对手。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个洗碗工。他的生活，将彻底被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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