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照合卺，珠环翠绕衬芳辰！”
胡念祖带着几分醉意的嗓音落下。
尾音缠绕着醇厚酒香，在夜色中荡开。
庭院里瞬间炸开一片喝彩。
酒盏碰撞的清脆声响、宾客们的叫好声交织。
险些掀翻屋顶的瓦片。
连廊下悬挂的红灯笼都被震得晃动。
光影在地面上斑驳流转。
铁捕头单平猛地一拍桌案。
力道之大震得杯盘叮当作响。
琥珀色的酒水溅出几滴。
在桌面上晕开浅浅酒痕。
他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叹。
常年握刀的手此刻紧紧攥着酒杯。
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好一个‘铁甲曾藏闺阁梦’！”
“既点出燕仪姑娘的军中过往。
又衬得这婚事豪情与柔情兼备。
胡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见惯了江湖的刀光剑影、朝堂的尔虞我诈。
此刻竟被诗句里的细腻与共情深深打动。
他忍不住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嘴角流下。
浸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
铁算子周鹏捻着颔下的山羊须。
目光灼灼地落在胡念祖身上。
反复咀嚼“诗名早动世家春”一句。
嘴角噙着一抹深意的笑。
这胡公子不仅才情横溢，更懂得借诗明志。
既抬了黄金甲军的脸面，让黄飞虎面上有光。
又暗显自己的锋芒。
他转头对身旁的草上飞吴范保低声道：
“吴兄，你看满堂宾客。
哪个不是被这诗句折服？”
“往后瓦当镇，怕是要以胡公子为尊了。”
吴范保连连点头。
目光炽热地落在胡念祖身上。
满是敬佩：“这般文武双全的人物。
能得他婚宴邀约，是我等的福气！”
说罢，也举杯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只觉酣畅淋漓。
女扮男装的苏妲己（苏公子）。
端坐在角落阴影里。
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
她一身青色长衫，束着玄色发冠。
刻意压低的声线仍难掩几分娇柔。
本是听闻“醉后不知天在水”的诗名而来。
想一睹作者风采。
此刻亲耳听见这般佳偶天成的诗句。
心中竟涌起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涩。
像是被细针轻轻蛰了一下。
又麻又痒。
“胡公子不愧是诗仙下凡。”
话一出口，才发觉声音带着颤抖。
连忙低头抿了口酒掩饰。
冰凉的酒液却压不住心头的悸动。
她望着胡念祖醉中俊朗的眉眼。
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那“琴瑟和鸣共酒樽”里的温情。
竟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满心都是既羡慕黄燕仪。
又为自己怅然的复杂情绪。
老鸨李氏笑得合不拢嘴。
双手拍得通红，高声呼喝“公子世无双”。
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骄傲。
仿佛胡念祖是她亲手培养的门生。
她拉着身边的侍女，声音洪亮：
“你看看，咱们燕仪多有福气。
嫁了这么个才貌双全的夫君！”
“这诗句，怕是要传唱到大商国的每个角落了！”
手上的金镯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与她的笑声相映成趣。
满是市井的鲜活气息。
陈仓挺着微隆的肚皮。
一脸“果然如此”的得意。
拍着胸脯对周围人吹嘘：
“怎么样？我就说我这贤弟的才情。
都是我点拨出来的！”
“这‘同心结’‘共酒樽’，颇有我当年的风骨！”
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星子横飞。
心里却暗自窃喜。
还好当初诗会上没跟胡念祖较真。
不然此刻哪有脸面在这儿沾光？
往后跟着这位贤弟，自己也能风光。
蒋十三站在门口，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像是熟透的苹果，透着憨厚的热忱。
听着众人对胡念祖的喝彩。
他心中满是与有荣焉的自豪。
胸口微微起伏。
虽不善言辞，却打心底里敬佩。
更感念他的知遇之恩。
想着往后一定要更加尽心辅佐公子。
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绝不能辜负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待到第二首“桃夭灼灼映华堂”吟出。
庭院里的喧闹渐渐平息。
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众人都沉醉在那“情如连理枝难老”。
“爱似鸳鸯水未央”的缱绻意境中。
脸上满是动容，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有年长的宾客眼角泛起泪光。
想起自己当年的婚事。
那些尘封的温柔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年轻的姑娘们则满眼憧憬。
双手托腮，暗自期盼情意长久。
苏妲己望着胡念祖的目光愈发炽热。
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心中那点隐秘的情愫如野草般疯长。
却又被“双栖画栋续新章”的诗句拉回现实。
——他已是别人的夫君。
自己终究只是个旁观者。
喝彩声再次响起时。
苏妲己借着“净手”的由头，悄悄退出人群。
她脚步轻快，却带着几分仓促。
像是在逃离什么。
青色的衣袂在夜色中划过弧线。
指尖还残留着酒杯的凉意。
心中反复默念着“待到瓜瓞绵绵日”。
“再凭诗酒话沧桑”。
既有对两人的真心祝福。
又藏着一丝无人知晓的怅惘。
如细密的针，轻轻扎在心上。
隐隐作痛。
而胡念祖被众人围着敬酒。
一杯接一杯的烈酒下肚，醉眼朦胧。
只觉得满院的喜庆都化作了红影。
他隐约瞥见苏公子离去的背影。
那身影带着几分落寞。
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位苏公子怎么突然走了？
却被接踵而至的酒盏打断了思绪。
只能暂且压下疑惑，继续应酬。
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酒后的憨态。
直到半夜，宾客们才渐渐散去。
他才摆脱众人的热情。
摇摇晃晃地往后院走去。
身后还残留着宾客们对诗句的吟咏。
与庭院里尚未消散的酒香、烛香交织。
晕染出一片喧嚣后的余温。
萦绕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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