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太师祖明鉴,我与杰瑞师弟,岂敢违背慧性师尊严令,擅越雷池半步。”
宋宁的声音依旧平稳,
却让毛太脸上的期待之色骤然凝固,转为愕然。
“弟子当时便苦苦劝诫张亮师叔:慧通师祖有令,在成都地界万不可节外生枝。”
他略抬眼帘,
神情恳切,
“可师叔执意不听。最终,弟子只得坦言——若师叔一意孤行,我便只能立时回寺,如实禀报慧性师尊。如此,才勉强劝住了师叔。”
话音落下,
毛太眼中的戾气翻涌,
期待化作浓重的失望与更深沉的怀疑。
而智通和尚眼底那一丝不悦,
却悄然消散了几分。
“接着讲。”
毛太向前倾身,
目光如钩,紧紧锁住宋宁,
“后来又如何?”
“如此,张亮师叔虽仍不满青楼中人,却也勉强将就了两日。直到昨天晚上,他突然……”
宋宁恰到好处地顿住。
殿内呼吸声仿佛随之一滞。
所有目光再度聚焦于他——
毛太的暴戾、智通的审视、了一与杰瑞暗自的紧张,
以及……
“好你个滑头的小和尚……”
那始终倚在智通身侧的杨花忽地轻笑出声,
眼波如黏稠的蜜糖,丝丝缕缕缠上宋宁。
她嗓音娇软,
带着嗔怪的黏腻,尾音勾着人心晃荡:
“说话总说一半,把人家的心吊得七上八下……若是勾坏了,你可赔不起呢~”
宋宁迎上她那蛇一般缠人的目光,
微微一笑,
不疾不徐道:
“女檀越稍安。好吃的包子总要慢慢裹馅、仔细捏褶,蒸透了,香气才足。吃的时候,也得一小口、一小口地尝,才不至于……烫着了舌头。”
他语气温和,
却意有所指: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杨花眸光流转,
在他清俊的脸上停驻片刻,终是掩唇一笑,
不再催促:
“油嘴滑舌……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好~便依你,慢慢说。”
她重新倚回智通身侧,
单手托腮,
目光却未从宋宁身上移开半分,
似笑非笑地等着他的下文。
夕阳最后的血红余晖,
将众人神色照得猩红一片。
那未完的话头,
如今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细刃,
只待宋宁一字一字,
将其推落。
“那天入夜后,张亮师叔忽称有私事需处置,命我二人自行回寺,不必相随。说罢,便独自离去了。”
宋宁话音落下,
假山周围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愕然的目光如铁铸般钉在他身上——
那是一种积蓄了满力却一拳打空的错愕,
是紧绷到极致的弓弦被轻描淡写松开的荒唐。
这感觉,就像:
- 掘宝人挥汗如雨,终于撬开宝箱,却发现里面只躺着一块随处可见的顽石。
- 听戏客屏息凝神,等到名角压轴亮相,开口却是一段稀松平常的市井小调。
- 宴宾客对着华美银罩翘首以盼,侍者揭开后,盘中却只是一碟清粥小菜。
宋宁用寥寥数语,
将众人高悬至嗓眼的心轻轻提起,
又随手搁在了一处人人皆知的平地上。
就这?
这几乎是此刻弥漫在殿中每一缕气息里的无声诘问。
“你……你这小和尚!”
杨花最先“噗嗤”一声,
似娇似嗔地打破了凝滞。
她作势要从智通身边撑起身,
轻纱袖口滑落,
露出一截皓腕,
指尖虚点宋宁,眼波流转间埋怨与玩味交织:
“将人家的心高高勾起来,却不管不顾,任它悬在半空晃荡……这般使坏,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哄人的嘴!”
她语带威胁,
身子却未真的移动,
反倒借着这姿态更慵懒地倚向智通,
目光却始终缠在宋宁脸上。
毛太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那积攒的暴怒与疑忌,
因这过于“平淡”的答案而一时堵住,
无处发泄,
脸色憋得愈发青黑。
正当满腔怒意、只觉被愚弄的毛太即将拍案而起,
对宋宁厉声咆哮时——
宋宁却抢先一步,
抬高了声音:
“女檀越、两位师祖,还请少安勿躁——弟子的话,尚未说完。”
这一句,
生生将毛太已冲到喉头的怒火又压了回去。
他只觉胸腔里那股躁郁之气如地火岩浆般翻涌冲撞,
却不得喷发,
脸色铁青!
一根手指狠狠点向宋宁,声音冷硬如铁:
“小辈,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一口气、一字不落地把话说完!若再敢故弄玄虚、拖拖拉拉……老子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尿壶!”
“哟~”
不等宋宁回应,
倚在智通身侧的杨花先慵懒地开了口。
她眼尾斜飞,
瞥向毛太,软糯的嗓音里掺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毛太,您老人家好歹也是一派师祖、成名的人物,怎的这般沉不住气,竟跟自己徒孙辈较起真来了?传出去……也不怕旁人笑话?”
她语带轻慢,
却字字戳在毛太最在意的脸面上。
毛太面容一阵扭曲,
显然怒极,
可目光触及杨花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又瞥见智通和尚垂眸不语的默认姿态,
到底将汹涌的煞气强压下去,
重重坐回位中,
只从鼻腔里挤出一声闷哼,不再言语。
殿内令人窒息的压力,
因杨花这一搅,
微妙地松动了些许。
杨花这才重新将盈盈眼波投回宋宁身上,
指尖绕着一缕发丝,
笑意渐深,仿佛刚才那番唇枪舌剑与她毫无关系:
“小和尚,你慢慢说,细细讲~”
她声音压得低柔,
带着一种诱人深入的呢喃感:
“你方才说的那些呀,事儿虽不算新鲜,可经你这么一绕一折,倒把我的心吊得忽上忽下,酥酥麻麻的……听着,可比那些直来直去的陈词滥调,有意思多啦。”
她托着腮,目光如粘稠的蜜,牢牢锁住宋宁:
“来,接着说~我呀,可爱听着呢。”
宋宁闻言,
对着杨花方向微微一礼,唇角却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女檀越可以不急,但小僧却不敢不急——否则,这项上头颅,怕是真要找个地方当夜壶了。”
他语带调侃,
将毛太的威胁轻轻巧巧地挡了回去,姿态却依旧恭谨。
说罢,
他神色一正,
目光扫过座上神色各异的三张面孔,清晰而缓慢地吐出了下一句话:
“弟子反复思量,张亮师叔那夜不告而别,非为别故——而是为了,两个女子。”
此言一出,
如冰锥坠入滚油。
“两个女子???”
毛太眼中凶光暴涨,
身体猛地前倾,
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
方才被强行压下的怒火与疑虑,
瞬间被这个具体而致命的线索点燃,转为一种更为灼人的急迫!
连智通和尚一直半阖的眼帘也终于完全抬起,
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枯瘦的手指停止了敲击。
杨花则轻轻“哦?”了一声,
原本慵懒托腮的姿势未变,
可那双妩媚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流转的目光在宋宁脸上细细刮过。
杰瑞和了一都是愕然望着宋宁,
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要节外生枝。
殿内空气再次绷紧,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紧绷——
两个女人,
这不再是模糊的猜测或平淡的叙述,
而是一个具体的方向,
一道可能揭开所有谜底的裂缝。
所有人的心神,
都被宋宁这轻飘飘的一句话,
彻底钩住,
拽向了深不见底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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