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瑜将身边的小女孩轻轻往前带了一步。
“四年前，在你们大学举行的青年科学家交流晚宴后……”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默的脑子嗡的一声，又是四年前？那个时候他作为学校的优秀学生代表参加的活动，晚宴后他记得去送一个喝多了……
宋瑾瑜没有给他消化的时间，递过一个厚厚的密封文件袋：
“这里面是宁宁的全部资料、生活习惯和应急预案。我没有时间解释更多，护送我的车就在楼下，宁宁就拜托你了。”
她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但沈默能看到她紧握文件袋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以及看向宁宁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被强行压下的不舍与决绝。
叫宁宁的小女孩自始至终都很安静，她抬头看了看沈默，又看了看屋里好奇张望的音音、安安和乐乐，眼神里没有害怕，只有一种近乎观察者的平静。
她小声开口，声音清脆却没什么起伏：“爸爸好。”
这一声“爸爸”，像一块巨石投入沈默的心湖。
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气质非凡的母亲和这个异常沉静的女儿，又回头看了看屋里三个正睁大眼睛望着这边的女儿，一时间心乱如麻，巨大的信息量让他几乎窒息。
“宋女士，这……这太突然了，我……”沈默试图组织语言。
“我理解您的震惊和为难。”宋瑾瑜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但这是国家任务，高于一切。我没有第二个选择。你是宁宁法律和血缘上最合适的监护人，拜托了！”
说完，她蹲下身，用力抱了抱宁宁，在她耳边极快地说了一句：“宁宁乖，听爸爸的话，妈妈去工作。”
然后毅然起身，将文件袋塞到沈默手中，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托付，有歉意，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转身快步走向电梯，没有回头。
沈默握着沉甸甸的文件袋，看着身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抱着机器人模型的四女儿，整个人僵在门口，风中凌乱。
沈默呆呆地站在门口，直到电梯下行的声音消失，才恍惚地关上门。
他低头看着身边这个叫宁宁的小女孩，她也正抬头看着他，大眼睛里没有初来乍到的怯生，反而有种审视和好奇的意味。
她怀里那个用螺丝、齿轮和电线裸露的简易机器人模型，与她身上精致的洋装形成奇特对比。
“爸爸，是谁呀？”音音第一个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宁宁，“这个妹妹是谁？”
安安和乐乐也凑了过来，三个小脑袋围着新来的宁宁，像看什么新奇事物。
宁宁面对三个小姐姐的围观，依旧很平静，她举起手里的机器人模型，声音平铺直叙：
“我叫宁宁，这是Robot-x。”仿佛在做科学报告。
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蹲下身，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宁宁说：“宁宁，欢迎你来爸爸家。这是音音姐姐，安安姐姐，乐乐姐姐。”
他又对三个大女儿说，“这是宁宁妹妹，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了。”
音音立刻展现出大姐的风范，热情地拉住宁宁的手：“宁宁妹妹你好，我是音音姐姐，我们一起玩吧。”
安安也小声说：“妹妹好。”
乐乐看着宁宁的机器人，好奇地问：“这个会动吗？”
宁宁摇摇头：“暂时不会，能源系统和驱动模块还在设计。”
她说的话，其他三个孩子完全听不懂。
沈默感到一阵头痛，他先把宁宁带到客厅坐下，给她倒了杯水，然后走到书房，颤抖着手打开那个密封文件袋。
沈默瘫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第四个女儿……就这么来了。
而且这个女儿，看起来和音音、安安、乐乐完全不同，更像个小科学家。
他该如何向孩子们解释？如何安排住宿？如何平衡四个孩子的需求和关爱？
现有的儿童房睡三个已经拥挤，现在再加一个宁宁，根本不可能。
沈默无奈，只能再次扩大“通铺”范围，把主卧的大床彻底变成“集体宿舍”，让四个女儿横着睡，他自己在床边打地铺的空间都被进一步压缩。
晚餐时间，新的挑战出现了。
宁宁对音音喜欢的卡通造型餐、安安爱的精致小点心、乐乐钟情的酸甜口味都兴趣缺缺。
她安静地吃完自己碗里按照手册准备的、摆盘毫无趣味的水煮鸡胸肉、蒸西兰花和土豆泥后，就拿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写写画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其他三个孩子对她感到既好奇又有点不知所措。
洗澡的时候，宁宁坚持自己完成，拒绝帮助，程序一丝不苟，洗完还会把自己的毛巾叠得整整齐齐，与其他三个玩水玩得嘻嘻哈哈的女儿形成鲜明对比。
睡前沈默试图给四个孩子讲童话故事，音音、安安、乐乐听得入神。
宁宁却突然打断，冷静地指出：“爸爸，豌豆公主隔着二十层床垫能感觉到豌豆，不符合压强原理。巫婆的镜子能说话，涉及人工智能和语音合成技术，当时的技术条件不支持。”
沈默：“……”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养一个高智商、逻辑至上的孩子是什么感觉。
这一天在极度的混乱、适应和头脑风暴中度过。
夜里看着床上睡姿各异的四个小身影，沈默失眠了。
宁宁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彻底改变了沈默家的生态。
最初的几天，磨合的艰辛远超想象。
宁宁的生活习惯极其规律，甚至可以说刻板。
早晨七点准时起床，自己穿衣洗漱，要求早餐在七点三十分准时开始。
而音音喜欢赖床，安安动作慢，乐乐则要看心情。
于是早餐桌常常出现宁宁已经正襟危坐吃完她的“营养配餐”，而其他三个还在磨蹭或挑食的景象。
宁宁的语言方式直接而逻辑化，缺乏情感修饰。
当音音兴高采烈地展示自己的画作时，宁宁会评价：“色彩搭配不符合三原色对比原则，透视关系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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