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埔校长看着陈暮眼中那毫不作伪的仇恨与坚定，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权衡什么。
他走到密室墙边，背对着陈暮，声音低沉地开口：“十年了，我们并非全无收获。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终末教团在焰煌市就隐藏着一个地下基地，具体位置尚未完全确定，但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
陈暮屏息凝神地听着。
“为了打入他们内部，我们付出过巨大代价，也成功安插了人手。”校长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不久前，我们的人冒死传出消息，终末教团正在策划新一轮的兽潮，目标很可能还是焰煌市！”
“什么？！”陈暮心头一震，十年前那地狱般的景象仿佛又在眼前浮现。
校长转过身，脸上带着凝重：“但坏消息是，就在传出这个消息后不久，我们的人……失去了联系。”
密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
失去联系，在这种事情上往往意味着最坏的结果。
校长继续说道：“我们还查到，终末教团为了这次行动，正在秘密扩张人手。但他们很狡猾，为了便于控制和保密，他们发展成员的目标很有针对性。”
“他们偏爱那些家境贫寒、在社会底层挣扎、甚至受过不公待遇的年轻御兽师。这些人更容易被他们的理念蛊惑，或者用利益收买。”
校长顿了顿，目光若有深意地看向陈暮，“同时，他们也在暗中物色那些天赋好、有潜力、但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不得志的优秀御兽师，试图将他们发展为‘深潜者’，给予资源扶持，让他们在未来占据更高位置，以期在关键时刻造成更大的破坏。”
陈暮消化着这些信息，眉头紧锁。
终末教团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阴险。
就在这时，皇埔校长看着陈暮，眼神忽然亮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
他上下打量着陈暮，喃喃自语：“家境贫寒……孤儿……自幼艰难求存……觉醒仪式失败，受尽嘲笑……后又自然觉醒，并在排名赛上一鸣惊人，拿下冠军，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和潜力……”
校长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睛也越来越亮：“完美！这背景……简直太符合他们的招新标准了！尤其是‘自然觉醒’和‘排名赛冠军’这两个点，足够引起他们的兴趣，认为你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天才！”
陈暮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
是啊，从外表看，自己的经历简直就是终末教团理想的发展目标——有悲惨过去，易于控制，有惊人潜力，值得培养。
校长猛地向前一步，神色无比严肃地盯着陈暮：“陈暮，我有一个极其危险的想法。既然他们很可能找上你，或者你可以主动‘迎合’……你是否愿意，作为我们的卧底，打入终末教团内部？”
不等陈暮回答，他立刻加重语气：“你想清楚！这绝非儿戏！一旦暴露，你面临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下场！“
”他们对待叛徒和内鬼的手段，超乎你的想象！你现在拒绝，我完全理解，并且会为你保守秘密，就当今天的话没说过。”
几乎是校长话音刚落的瞬间，陈暮脑海中原主关于父母、关于兽潮的痛苦记忆便汹涌而来，那股刻骨的仇恨瞬间淹没了他。
“我愿意！”陈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校长，我需要做什么？”
皇埔校长似乎没料到陈暮答应得如此干脆，他怔了一下，再次郑重提醒：“陈暮，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再认真考虑一下！一旦踏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路了，很可能下一秒就会丧命！”
“校长，我考虑得很清楚。”陈暮的眼神坚定如铁，“我和他们，有血海深仇。只要能捣毁他们，我愿意冒险。”
校长看着陈暮决绝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用。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他重重说了一个字，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样式古老的通讯器，走到密室角落，拨通了一个号码。
通讯器接通后，校长并没有称呼对方，只是隐晦地说了几句：“是我。‘种子’找到了，背景完美，意愿强烈……对，我现在带他过去……做好接入准备。”
挂断通讯，校长不再多言：“走！”
他再次用精神力托起陈暮，飞出密室，离开学校，直接上了一辆停在街角、毫不起眼的黑色梭车。
梭车内部没有任何标识，司机也一言不发。
车辆无声地启动，在市区间穿梭，足足行驶了半小时，最终停在了一条老旧的商业街后巷。
目的地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妖兽材料商铺，门面不大，里面摆放着各种常见的兽骨、皮毛、利爪等材料，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校长带着陈暮走进店铺。
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板、围着皮质围裙的中年男人正拿着账本算账，看到校长，只是抬头笑了笑，像是熟客上门：“老皇埔来了？这次要点什么？刚到了一批上好的火蜥蜴鳞片。”
校长也自然地回应：“先看看，品质好再说。”
两人看似寻常的寒暄了几句，老板便放下账本，状若无意地扫了陈暮一眼，然后领着校长和陈暮穿过店铺后堂，走进一间堆满杂物的储藏室。
老板在墙壁上一块不起眼的砖石上按了几下，只听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地面的一块石板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斜向下的楼梯通道，里面透出白色的灯光。
“下去吧。”老板低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储藏室，继续回去扮演他的店铺老板。
校长对陈暮示意了一下，率先走了下去。
陈暮压下心中的惊奇，紧随其后。
阶梯不长，下去之后豁然开朗。眼前哪里是什么地下储藏室，分明是一个充满科技感的秘密基地！
银白色的金属墙壁，明亮的灯光，数个巨大的屏幕上滚动着各种数据和监控画面，一些穿着整齐军装的人员正在操作台前忙碌着，或拿着文件快速穿梭，气氛紧张而有序。
这地下的规模，远比上面那个小商铺大得多！
校长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很快，一名肩章上挂着大校军衔、身材挺拔、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注意到了他们，快步迎了上来。
“皇甫校长，你来了。”大校和校长打了声招呼，目光随即落到陈暮身上，带着审视。
校长点点头，神色严肃地对陈暮介绍道：“陈暮，这位是负责此次‘清道夫’行动的最高指挥官，罗锋大校。”
接着他又对罗锋大校说：“老罗，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学生，陈暮。”
罗锋大校的目光锐利如鹰，上下扫视着陈暮，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本质。
他并没有因为陈暮的年轻而有丝毫轻视，反而带着一种审视重要武器的严肃。
“皇甫，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好苗子’？”罗锋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背景确实很契合，但光有背景不够。终末教团不是过家家，里面的人疑心极重，手段狠辣。小伙子，告诉我，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胜任？”
陈暮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但他深吸一口气，迎上罗锋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答：“报告长官，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而且，我比他们想象的，更能‘创造价值’。”
他刻意模糊了“创造价值”的具体含义，暗示了自己之前制作药剂的能力或许能成为独特的筹码。
罗锋似乎听出了点弦外之音，但没有深究，只是点了点头：“有决心是好事，但更需要能力和运气。皇甫应该跟你说了最坏的情况，我就不重复了。既然你决定了，那么从现在起，你的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指挥。”
“是，长官。”陈暮应道。
罗锋走到一旁的操控台，调出了一幅焰煌市的地下管网图和部分建筑结构图，其中几个区域被标红了。
“根据我们牺牲的同志最后传回的信息，以及近期的一些蛛丝马迹，我们基本锁定他们的基地就在西区旧城改造项目的地下，很可能利用了废弃的人防工程和地下排水系统。”
罗锋指着地图，“但具体入口和内部结构依旧不明，强攻风险极大，容易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发他们提前发动兽潮。”
他看向陈暮：“你的任务，不是去找到这个基地——那太危险，几乎等于送死。你的任务是，‘被动’地进入他们的视线，等待他们来接触你。”
“我需要怎么做？”陈暮问道。
“表现你的价值，同时流露你的‘困境’。”
罗锋沉声道，“排名赛冠军的光环会吸引他们，但你‘孤儿’、‘贫寒’的背景，以及……我听说你最近很缺钱，一直在私下售卖效果不错的药剂？”
陈暮心中一惊，没想到军方连这个都知道了。
罗锋仿佛看穿他的想法：“不用紧张，我们关注所有可能被终末教团利用的线索。你售卖药剂这件事，正好可以利用。他们会认为你空有天赋，却因为缺乏资源而不得不靠自己辛苦赚取修炼资源，从而产生怀才不遇的情绪，这正是他们最喜欢趁虚而入的点。”
“从明天开始，你需要……”罗锋开始详细交代陈暮需要刻意表现出来的行为和释放的信号，包括在哪些场合出现，如何“无意”中透露对现状的不满，如何表现出对快速获得力量的渴望，但又不能太过火。
“……记住，自然最重要。他们观察目标会非常谨慎。我们会为你提供一些必要的‘道具’，比如偶尔让你‘捡到’一点小资源，或者安排一两个看似‘欺压’你的角色，让你的处境看起来更真实。但绝大部分时间，需要你自己临场发挥。”
陈暮认真记下每一个要点，感觉这比控制十颗金属小球还要耗费心神。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安全问题。”
罗锋的表情无比严肃，“我们无法在你身边安排贴身保护，那会立刻暴露。一旦你被他们带走，进入他们的巢穴，我们将很难及时提供支援。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以及……”
他走到一个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和指纹，取出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透明片状物。
“这是最新科技的生物信号发射器，它会吸附在你的耳道内壁，极难被察觉。它平时处于绝对静默状态，不会发出任何信号。只有当你用特定的、细微的精神力波动刺激它时，它才会被激活，发出一次极短暂的、加密的定位信号。”
罗锋将发射器递给陈暮：“记住，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确定自身位置极其关键的时刻，否则绝对不要激活它！发射信号的同时，也大大增加了你暴露的风险。这只是一个最后的保险，不是你的护身符。”
陈暮郑重地接过那小小的发射器，按照指示，小心翼翼地用精神力引导它吸附在自己的耳道内。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细节皇甫会再跟你沟通。”
罗锋拍了拍陈暮的肩膀，力道很重，“小子，活着回来。我希望下次在这里见到你，是为你庆功，而不是……收尸。”
离开地下基地，乘坐梭车返回学校的路上，皇埔校长一直沉默着，脸色凝重。
直到快到学校时，他才缓缓开口：“陈暮，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罗锋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一旦开始，就没有退路了。”
陈暮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夜景，摇了摇头：“校长，我不会后悔。为了我父母，也为了不让十年前的悲剧重演。”
校长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回到家中，小焰和阿呆立刻围了上来。
小焰敏锐地察觉到陈暮情绪不高，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蹭着陈暮的手心，发出呜呜的安慰声。
阿呆也默默地将它那根岩石棍子递了过来，似乎觉得这样能让陈暮好受点。
看着这两只心思单纯的伙伴，陈暮心中那份因即将踏入龙潭虎穴而产生的沉重感，忽然减轻了不少。
他揉了揉小焰的脑袋，又拍了拍阿呆坚硬的臂骨。
“放心吧，为了你们，我也会小心再小心的。”他在心中默默说道，“而且，谁坑谁，还不一定呢。”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终末教团想要利用他？或许正好相反，他正愁没机会接近这些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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