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喧嚣重新涌入，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嘈杂感，反衬着巷子深处死水般的寂静。
那摊曾散发着不祥气息、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污秽，此刻只剩下巴掌大小、焦炭般的硬块，静静地躺在崩裂的地面上，再无半分活性。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焦糊味，混杂着血腥和之前的恶臭，构成一种令人不适的战后余韵。
林七夜蹲在那滩焦黑的残骸前，金色的瞳孔如同冰冷的探针，仔细审视着。他用脚尖拨开一块较大的碎片，露出下面被高温彻底碳化的物质。
除了焦黑，什么也看不出来。
之前那片带有火焰狼头刺青的衣物碎片，也失去了所有能量印记，变得如同普通烧焦的破布。
“彻底湮灭了。”林七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连一丝残留的能量波动都感觉不到。”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地上依旧昏迷的几个混混，以及那个抱着扭曲膝盖、因失血和剧痛陷入半昏迷状态、只能发出微弱呻吟的黄毛。
“那个‘牧羊人’…清理得很彻底。”
司小南走到他身边，墨绿色的眼眸同样盯着那堆焦炭，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那股无形力场“抚平”混乱时带来的奇异触感。
“不只是清理，”她补充道，声音带着思索，“更像是一种…格式化，抹掉所有不该存在的痕迹。”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巷口陈牧野消失的方向，“包括我们的战斗痕迹，还有…可能存在的目击者记忆。”
星尘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深深吸了一口气。颈间的星辰挂坠传来持续的冰凉触感，帮助他平复着强行使用神墟后的精神疲惫和之前被污秽气息勾起的混乱心悸。
刚才那股无形力场扫过时带来的瞬间安宁感，如同幻觉般短暂而深刻。“他的力量…很奇怪，”星尘低声开口，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那种感觉，“像是…专门用来平息混乱，稳定…某种秩序？”他无法准确描述，但那种对星辰之力的微妙调和感，让他印象深刻。
林七夜点了点头，认可了司小南和星尘的判断。他不再关注那堆失去价值的焦炭，目光锐利地转向地上唯一还保持着些许意识的黄毛。
那个混混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污从额头滚落，抱着扭曲变形的膝盖，身体因为剧痛和恐惧而筛糠般抖动着，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呜咽。
林七夜走到黄毛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对方完全笼罩，他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盏冰冷的金灯，散发着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
那是属于米迦勒的神圣威压，混合着林七夜本身冷冽如刀的气势，足以让任何心怀不轨者灵魂战栗。
黄毛的呜咽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惊恐地抬头，对上林七夜那双非人的金色眼眸，如同看到了地狱的审判者。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疼痛，他抖得更厉害了，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晕厥过去。
“那个怪物，”林七夜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黄毛的心上，“你们叫他什么？‘强哥’？他身上的刺青，还有他最后变成的鬼样子…‘灰烬’，是什么？”
“灰…灰烬…”黄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无边的恐惧，“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强哥…强哥他…以前不…不是这样的…就…就是最近…”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他思维混乱。
“最近？”司小南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黄毛身侧响起，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轻柔却冰冷的笑意。
她不知何时也蹲了下来，墨绿色的瞳孔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光，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
指尖一缕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淡绿色光丝，如同活物般悄然探出，轻轻点在黄毛剧烈颤抖的太阳穴上。
诡计神墟——心灵暗示·恐惧放大！
嗡！ 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瞬间钻入黄毛混乱的意识！
“啊——！”黄毛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并非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被无限放大的恐惧幻象！
他眼前仿佛瞬间被无数扭曲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狼头所充斥！那些狼头张开流淌着污秽涎水的巨口，发出无声的咆哮，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撕成碎片！
他感觉自己正被拖入一个燃烧着黑焰、充斥着无尽痛苦和绝望的深渊！
“说！”司小南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黄毛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灰烬’！在哪里能找到他们？那个刺青代表什么？！”
在司小南强化的恐惧幻象和林七夜如同神只般的威压双重作用下，黄毛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涕泪横流，语速快得像是在倒豆子，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形： “刺…刺青！是…是‘灰烬之牙’！是…是他们核心成员的标记！强哥…强哥是最近才…才被他们找上的！说…说能给他力量！能…能让他不再被人瞧不起！能…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我…我不知道他们在哪！真的不知道！强哥也…也不肯说！他们很…很神秘！但…但是…”黄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回忆着，“强哥…强哥有一次喝多了…说漏嘴…说…说他们在找‘门’！说…说这个世界是假的！是…是个囚笼！‘灰烬’要…要找到真正的‘门’！要…要带觉醒的人…去…去真正的世界！还…还说…‘终焉的薪柴…终将燃尽虚伪的牢笼…’”
“门”？“虚伪的牢笼”？“终焉的薪柴”？
这几个词如同冰冷的楔子，狠狠钉入三人的脑海！
废弃教学楼地下那个如同溃烂伤口般的空间裂缝景象，瞬间浮现在眼前！
黄毛还在语无伦次地哭喊：“…强哥还说…他们…他们有‘引路人’！能…能闻到‘旧日’的味道！像…像狗一样…能追踪…强哥他…他就是被一个身上有…有草药味的怪人找上的…那怪人…那怪人好像…好像有块很特别的…怀表…总是…总是拿出来看…”
草药味？怀表？！
林七夜和司小南瞳孔骤然收缩！星尘也猛地站直了身体！
陈牧野！那个总是提着工具包、身上带着淡淡机油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草药般清苦气息的校工！
还有他口袋里，那块看似普通、却总在不经意间被他摩挲的旧怀表！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怀表”和“草药味”这两个关键词瞬间串联起来！
“牧羊人”…“引路人”…陈牧野…“灰烬”…
一股寒意顺着三人的脊椎悄然爬升。那个看似平凡木讷的校工，他的身份立场，瞬间变得扑朔迷离！
就在这时，一直强撑着精神、处于极度恐惧和痛苦中的黄毛，终于承受不住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崩溃，头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巷子里再次陷入死寂。
林七夜缓缓直起身，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他看向司小南，司小南也正看向他，两人眼中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惕。
星尘则下意识地再次握紧了颈间的星辰挂坠，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黄毛口中那句“终焉的薪柴…终将燃尽虚伪的牢笼…”，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每一次回荡，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无数混乱黑暗的记忆碎片翻涌！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燃烧着黑焰的末日景象，听到了世界崩塌的轰鸣…甚至，在那些碎片的最深处，他隐约“闻”到了一股极其淡薄、却无比清晰的…带着陈旧草药和冰冷金属气息的味道！
这味道，与刚才在巷口嗅到的、从陈牧野身上逸散出的气息…如出一辙！
“呃！”星尘痛苦地闷哼一声，扶住额头，身体晃了晃。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星尘？”司小南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上前一步想要搀扶。
“没…没事…”星尘强忍着撕裂般的头痛和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恐惧，摆了摆手。
他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被强行压下的惊悸，看向林七夜和司小南：“那个味道…那个怀表…黄毛说的‘引路人’…就是他！陈牧野！他身上的味道…和我…我记忆碎片里…末日时‘闻到’的…很像！”
这句话，如同投入深水的巨石！
林七夜和司小南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如果陈牧野就是“灰烬”的“引路人”，那么他刚才的出手“善后”，其目的就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这更像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监视和清理！是为了掩盖“灰烬”活动的痕迹？还是为了…观察他们三人？
而星尘的记忆碎片，竟然将陈牧野与末日联系在一起…这其中的关联，细思极恐！
“‘灰烬’…”林七夜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他们不是普通的犯罪组织，他们在找‘门’，他们认为新世界是‘虚伪的牢笼’…他们想颠覆这一切。”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混混和那堆焦炭，最终定格在巷口，“而陈牧野…无论他是不是‘引路人’，他都和‘灰烬’脱不了干系。”
司小南的指尖再次萦绕起淡绿色的光丝，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如同淬毒的匕首：“他想当‘牧羊人’？还是…想把我们当成‘薪柴’？”
星尘紧握着颈间的星辰挂坠，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带来的微弱安定。
头痛依旧，混乱的记忆碎片依旧在冲击着他的意识，但一种更强烈的、源自本能的不安和警惕，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这个由他牺牲换来、看似平静的新世界，水面之下涌动的暗流，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湍急、更加黑暗。
而那个总是沉默修着桌椅、擦着玻璃的校工，此刻在他们眼中，已然化作了盘踞在阴影深处、目的不明的…巨大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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