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继续朝下走去。
为了战时方便,长梯还是比较宽敞的,足以容纳三人同行。
不过,古寨除了顶层平台,其他楼层都比较暗淡无光,除了战时全面点燃火把之外,平时只有必要路径之上,才会点燃火把,以照明指路。
借着楼层中微弱的火光,三人静静地朝下走去。
一路上,天然一如往常,不多言语,主打的就是陪伴。
倒是莫爷时不时的逗逗青松,或者为其解惑。
不一会,古寨地下,微弱抽泣声传来。
青松微微一怔,随即突然想起,先前同样于此等候的大娘们。
他一时见到二叔和莫爷安然无恙,给忘了...
此次,可不是一帆风顺的平静,有不少大叔战死了...
他虽然一直窝在那处角落,但还是听到了一些的。
“莫爷。”想到此处,青松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狩猎就一定会有死亡么?
死了又会去哪里?
“直视死亡,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一直静静待在一旁的天然见青松的神情,轻声道。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死亡,没有任何人能幸免,包括我!”
莫爷在一旁没有说什么,但却是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的。
“嗯。”青松神色微沉,轻应了声,没有再好奇张望,加快脚步朝着寨楼下走去。
哭泣声越来越清晰...
青松面色变了又变,脑海深处那模糊的血迹,如同魔咒般死死压在他心间。
自锻体开始,他敢试着回忆,去尝试看清那抹染血的模糊。
但在现实中,他还从未接触过真正的死亡。
没一会,璀璨光明自寨楼终点处照耀。
踏入其中,沐浴炎阳,传来阵阵暖意。
但身体之上的暖意,却远不及心中的悲凉。
寨楼外,数十道身影站至一团,面露悲戚之色。
人群中心,七具残破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之上。
其中甚至还有围着几块染血的兽皮。
那是因为去晚了。
尸体...不见了。
找不着了...只剩下这些兽皮。
每具尸体旁,各站着几名妇人。
那是他们遗留的挂念。
“呜呜...海子,你、你怎的这般不,不讲信用,出去一趟,就、就睡在这了...”
“哥,哥,你起来啰,不要装睡了...”
“......”
颤抖,不可置信,难以接受的嘶吼声,久久回荡。
周围的众人,唇瓣颤动,想要开口慰藉,犹豫半晌,却无一丝音鸣传出。
沉默之下,是满心疮痍,是难掩的疼痛,是难以释怀的哀愁,众人聚集在一旁,久久无言。
“唉,好了,我们回去吧。”莫爷看着这一幕,即便早有预料,但眸中还是闪过不忍之色。
以往或许不会有太大的波动,但老了,见不得这些。
“回去吧。”天然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直接朝外走去。
目的达到了,没必要在这里耗着,生与死才是这方世界的常态。
“不上去看看么?”青松眼眶微红的透过人群,看着那几具有些熟悉的大叔。
他们,有些他没见过,但有些曾经去找过二叔取兵器,他见过。
昔日活生生的汉子,如今却浑身染血的躺在这里。
“这会,不是时候,将这些时间,留给那几个娃子吧。”莫爷摇了摇头,轻声道。
人,刚刚‘回来’,还是留给他们最亲近之人吧。
三人默哀了会,默默朝着山谷东方走去。
......
七日时间一晃而过,狩猎的成功本该是欣喜的。
部落中却始终弥漫着哀愁,此战成也,败也。
临近晨时,天蒙蒙亮之际,部落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可人们的脸上具都弥漫着肉眼可见的哀意。
压抑沉闷的氛围,以至于几乎没什么心思的稚童,都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洋溢的笑容不再。
睁大着纯净的眸子,盯着大人们的每一个动作,试图从其中寻出些意味。
“小青松,起了没。”铁匠铺子内,整理好着装的莫爷,轻敲了敲青松的屋门。
“起了,起了,起来了。”睡的正香的青松,一个激灵顿时清醒,抬手揉了揉眸子,忙里忙慌的拿起兽衣边穿边喊道。
“好,你小子快点,记得穿灰白色素衣。”莫爷说了声,冲着后院走去。
“嗯嗯。”
青松应了声,三下五除二整理完床铺,弄些清水唤醒恍惚的心神。
一路小跑到后院之中,随意拿了些吃食,咬了几口,用皮布包裹,揣入兽衣内夹。
属实是刚醒来没啥胃口,腹中也没传来抗议之声提醒。
做完这些,赶忙跑到前院。
门口处,等待多时的天然和莫爷见青松来了,抓起背囊,转身沿着古道走向部落中心。
身后的青松见状,赶忙跟上。
晦暗的古道,迎着缕缕月光,混杂着别样的清新。
山谷中心处,恢弘古像威严矗立。
前方平台上,九具木棺并排而立。
周围一道道苍老的身影,围绕木棺念念有词,动作繁杂,时而跃动,时而静立。
每具木棺正前方,跪坐着数十名头戴白榕树冉,身披白榕的身影。
不远处聚集着一群精壮汉子,神情肃穆的紧紧盯着老人们的动作。
身后,妇人游走间,摆动着装有酒水的器皿,孩童们各有画卷。
不多时,天然三人一路越过群阵木屋,走到石像平台前。
“青松!?”一直于外围处,有些无聊坐在训练石旁的鹿妞和豹子几人,望着东边路口处走过来的天然后边,一道熟悉中带着些许陌生的身影,讶声道。
“嗯?”
青松一愣,循声看去,看着巨石上坐着的几名略显稚嫩的孩童,眼神闪躲了一瞬,旋即瞬间恢复正常。
看了眼莫爷和二叔,见他们来到这里后,径直朝着鹿叔那走去,没有管自己。
“鹿妞,豹子,大树...”
当即朝着鹿妞几人打了个招呼,小跑了过去。
虽然没见过,但声音,他还是清楚的。
“嘿,青松,你小子好了?”大树起身跑到青松身前,抬手想捶下青松的肩膀,但又怕没掌控好力气,伤到青松,悻悻放下,转而关切道。
“嘿嘿,松子,这么久了,该好了吧。”豹子凑上前道。
“松子,看你气色不错,好些没?你的眼睛...”鹿妞拍了拍青松的脑袋,柔声询问道,说着扫过青松的双眸,有些迟疑道。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比男孩是长的要快上些许的,青松五尺有余的身高,比之鹿妞也是有着不足。
不过,终究是女孩,不似大树那般大大咧咧。
招呼了声,便适当的收起动作。
“没事了,我能看见了,而且我也可以修炼了。”听着众人关切的话语,青松心底微暖,灿声道。
“你能看见了?!”
“哈哈哈,我就说嘛,刚还有些奇怪,感觉你一直在盯着我,原来...”话没说完,一个巴掌直接降临。
“哎呦,你干啥?!”豹子恼怒的瞪着鹿妞道。
“笑可以,别笑这么大声,我不想挨揍。”鹿妞反瞪豹子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今个什么日子,你个憨脑玩意。”大树也很是无言的看着豹子。
心底笑笑就行了,实在不行,嘴角挂点笑,你搁这大笑,着实是太讨打。
“额...”豹子挠了挠头,反应过来,偷瞄了眼前方的众人,见他们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这才微松了口气。
青松好笑的看着几人的动作,一段时间没见,豹子还是这般性情。
“诶,青松你脖子上这是啥?”蓦的,鹿妞看着青松脖子上的黑铁环,疑惑的问道。
“是啊,手上也有,这东西不是那啥...”大树和豹子也是一脸促狭的看着青松,看到青松这般模样,他们想到了先前术爷所说的那个啥子驯兽来着。
“额,你俩想啥呢!这个是二叔给我整的负重...”
“总而言之就是为了打磨肉灵的,不然我怎么追上你们。”
瞧着大树和豹子的眼神,哪能不知道这俩在想什么,赶忙解释着。
费了好一番功夫,方才让两人的眼神成功转化为艳羡,这才有些得意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啧,这玩意还有么?”大树毫不犹豫的问道,豹子也是如此,少年心性展露无疑。
鹿妞倒是矜持些,收敛着神色,无奈道:“方才青松不是说了,这是天外陨铁打造的,材料估计都没有了,咋整?”
“这个倒是...”青松也是有些哑然的说道。
“这样么,没事,没事。”闻言,两人急忙摆了摆手,表示他们也就一时兴趣而已。
“呵呵,走去一旁,待会在这估计要挨批了。”豹子搂着青松的肩膀小心的瞅了瞅,那边聚集的人群示意道。
几人顺着目光望去,也是点了点头。
行至一旁,好一阵叙说,不过大多是大树他们讲着这半年来的趣事,青松在听。
“嗯,土哥呢?”听着几人说到训练时的乐子,青松有些疑惑的扫视一圈,这才发现少了个人。
一时激动也就没注意,这会才发现...
“唉...”听青松问起,几人无奈的对视一眼,带着些许哀愁的对着木棺前跪着的群人示意了下。
“前些日子,出去狩猎的狩猎队阵亡的九人中就有地叔。”
“而且听陆叔说,地叔是最开始被偷袭的人,以至于后来战斗结束,他们去找尸体的时候,连尸体都没找到,就剩下几片残破的兽皮。”大树语气低迷道。
对于这事,他们除了默哀,也没办法,他们的实力就这么点,连报仇都做不到。
只能死死记在心底,以待来日。
仇恨不会随着时间淡忘,只会化为执念,越来越深沉。
低迷的情绪也就瞬息。
毕竟,该伤心也伤够了,七天前该哭的都差不多哭完了。
这就是他们的命!
从小的见闻,让他们对此有些麻木了。
生于崇野,纵横蛮兽。
加入最危险的狩猎队,生死之间游荡,那是最基本的觉悟!
情绪的来去,快如闪电。
青松透过人群的夹缝,望着最中间的木棺,悲从中来,神色略显复杂的注视着。
鹿妞几人也就稍稍感触了下,却也没再述说,心坚是族师教的第一课,默默看着老人们准备的祭礼。
不多时,待天际第一缕曦光洒落。
映照于祖像无面之上,不同于往昔,似为其凝聚一双灿金紫眸。
莫名希音范于耳,等候多时的众人,神情一震,纷纷收起其他心思,专注的望着前方的木棺。
不断施为的老人们停下身形,苍老的身躯,笔直挺立于木棺前方。
就连外围一直嬉笑的幼童,都被各自长辈递下了‘封口费’。
祭礼没开始前,嬉笑,无伤大雅。
但祭礼开始后,哭哀,成为主角。
族长杜长明不似平常半佝偻着脊背,站如立木,浑身透露着一股沉甸甸的厚重感。
威严双目扫视一圈,一一掠过部落中众人的面容,最终停留在木棺之上,默哀片刻。
转身对着祖像大喝的同时,手中动作不停,呈现出特殊的印诀模样。
“七日晨曦已至,祖像有鸣,群亲抬首,开天路!”
后方跪着的众人闻言,尽皆抬首。
细看之下,坚毅面容之下,双眸紧闭,不知何为。
木棺之前,一众老者在族师术爷的率领下,以独特阵位,缓缓行至两旁,呈柱形拱卫木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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