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金边的旅程,对于这个小团队中的每个人,意义截然不同。
对于林凡,这是一条通往技艺圣殿与家族未来的朝圣之路。他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与乡村截然不同的景致,心中规划的蓝图远比眼前的道路更为宏大。
对于张伟,这是一条救赎之路。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林凡身后,眼神里充满了重获新生的感激与一丝惶恐,生怕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从指缝中溜走。他主动包揽了所有行李搬运、沟通问路的杂事,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对于卡里姆,这是一条开拓眼界、寻找自身价值之路。他兴奋又有些拘谨,姐夫的光芒让他与有荣焉,但也激发了他内心那股不愿永远活在别人影子下的劲头。
对于索拉,这是一条沉稳的护航之路。作为长辈和最有社会经验的人,他负责协调行程,应对途中的各种琐事,用他特有的方式默默支持着林凡,确保这支小队伍能顺利抵达目的地。
金边的喧嚣与繁华,让除了索拉之外的几人都有些目眩。但他们的目的地,并非那些热闹的市集,而是城市中央那片庄严、静谧,仿佛自成天地的 乌那隆寺。
当那标志性的、高耸入云的尖顶佛塔群出现在视野尽头时,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穿过重重院落,空气中弥漫着香火与古老木材混合的特殊气息。最终,他们在一位年轻僧人的引导下,在一间布满经卷、气氛肃穆的禅房里,见到了此次工程的总负责人——僧王颂蓬·瓦塔纳。
僧王年事已高,面容清癯,但一双眼睛却清澈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他身着朴素的僧袍,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的四人,最终落在林凡身上。
“你,就是林凡?”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僧王殿下。”林凡不卑不亢,躬身行礼。
“乌泰极力推荐你,说你有一双‘能与木头对话的手’。”僧王缓缓道,“告诉我,年轻人,你如何看待这座寺庙,如何看待这次修缮?”
林凡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对他的第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考核。他抬起头,目光坦诚而坚定:
“回僧王殿下,乌那隆寺并非冰冷的建筑,它是信仰的容器,是历史的见证,是无数匠人灵魂的结晶。晚辈不敢妄言‘修复’,只愿以虔诚之心,做一名谦卑的‘医者’,抚平它的伤痕,延续它的生命。我的技艺,愿成为延续这份神圣的薪火。”
僧王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他没有立刻评价,而是示意旁边的侍从展开一幅巨大的寺庙建筑群图纸。
“如你所见,乌那隆寺并非单一建筑,它是由二十余座大小佛殿、经堂、藏经阁和佛塔组成的庞大群落。”僧王的手指划过图纸,“风雨侵蚀,虫蚁蛀咬,加之年代久远,损毁程度不一。主殿 ‘般若殿’ 情况最为严峻,核心梁柱已有倾覆之危,部分关键浮雕濒临崩塌。”
林凡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僧王的手指,大脑飞速运转。他看到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工程。
“僧王殿下,”林凡再次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晚辈建议,集中力量,优先修复核心的‘般若殿’。此殿乃寺庙灵魂所在,结构最为复杂,修复意义也最为重大。我请求,由我亲自带领核心团队,负责‘般若殿’的主体结构与最关键部分的雕刻修复。”
他顿了顿,抛出了他深思熟虑后的核心计划:
“在修复‘般若殿’的过程中,我会系统地培养一批学徒,将我所理解的榫卯技艺、雕刻心法,尤其是对古老木材‘灵性’的尊重与修复理念,传授给他们。待‘般若殿’修复完成,这批成长起来的学徒,便可以成为中坚力量,分头负责其他殿宇的修缮工作。如此,既能保证核心工程的质量,又能高效推进整体进度,更能为寺庙留下一支真正懂得如何‘守护’它的匠人队伍。”
这是一个极具魄力和远见的方案!不仅解决了眼前最迫切的问题,更着眼于寺庙未来的长久维护和技艺传承。
僧王深邃的眼眸中,终于绽放出清晰的光芒。他凝视林凡良久,缓缓点头:“善!大善!就依你所言。林凡,般若殿,便托付于你了。望你不负所托,让这古老的梵音,得以继续在这梁柱间回响。”
获得了僧王的全力支持与授权,林凡立刻投入工作。他带着索拉、张伟和卡里姆,在寺庙资深工匠的陪同下,对“般若殿”进行了为期三天的详细勘察。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巨大的主梁内部被白蚁蛀空,仅靠外部一层硬壳支撑;承载重量的斗拱多有松动断裂;许多精美浮雕因水分盐析和微生物侵蚀,表面粉化、起甲,图案模糊不清。
压力如山,但林凡的眼神却愈发锐利。勘察结束当晚,他在暂住的工棚里,对着图纸和勘察记录,宣布了下一步行动:
“第一要务,组建我们的核心团队。我们需要人手,需要真正有潜力、肯吃苦的学徒。”
消息通过寺庙和索拉的人脉放了出去:来自乡下的神秘中国木匠,受僧王钦点修复主殿,现招募学徒,要求心性坚韧,耐得寂寞,对传统技艺有敬畏之心。
起初几天,前来应征者寥寥,多是好奇观望,或是一些只会蛮力的壮工,不符合林凡对“学徒”的期许。转机发生在一个细雨绵绵的下午。
一个名叫 “阿明” 的瘦高年轻人,浑身湿透地站在工棚外,他手里拿着的不是工具,而是一本自己手绘的、密密麻麻画着各种本地植物纹样和简易建筑结构的小册子。他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对知识的纯粹渴望,他说他想学“能让木头活起来”的技艺。
紧接着,是一对沉默寡言的兄弟,“巴功” 和 “巴力” 。他们来自一个以石雕闻名的小村,因家乡凋敝而来此寻找机会。他们话不多,但递上来的几件自己雕刻的小玩意儿,线条刚劲,结构准确,显示出极佳的空间感和手头功夫。
然后是一位名叫 “索帕” 的中年人,他原本是寺庙里负责日常修补的杂役,对寺庙的一砖一瓦充满了感情,几十年的耳濡目染,让他对传统建筑规制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只是缺乏系统性的技艺指导。
最后一位,则有些出乎意料。她叫 “兰娅” ,是队伍中唯一的女性。她不顾家人反对,一心想要学习被视为男性专属的木雕技艺。她带来的是一块自己雕刻的、尚未完成的莲花木牌,花瓣的柔美与韧劲把握得恰到好处,显示出非凡的细腻与灵气。
五个背景各异,却都带着某种特质和潜力的人,在命运的牵引下,汇聚到了林凡面前。
林凡仔细看了他们的“作品”,与他们进行了简单的交谈,考察了他们的心性。他从阿明眼中看到了智慧,从巴功巴力兄弟手中看到了沉稳,从索帕身上感受到了忠诚与经验,从兰娅身上看到了打破常规的勇气与灵性。
就是他们了!
林凡站在五人面前,目光扫过这一张张充满渴望与不确定的脸庞,也包括他身后忠诚的张伟、跃跃欲试的卡里姆和沉稳的索拉。
“我叫林凡。”他的声音清晰地在雨声中传开,“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个团队。我们的目标,是让‘般若殿’重新站起来。这条路会非常苦,非常累,我会对你们要求极其严格。但我承诺,我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我们修复的,不仅仅是一座殿宇。我们是在守护信仰,传承文明。我希望,当工程结束那天,你们每个人,都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真正的手艺人!”
“现在,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吗?”
阿明、巴功、巴力、索帕、兰娅,连同张伟和卡里姆,所有人的眼神都在这一刻被点燃,他们挺直了脊梁,异口同声,声音穿透雨幕:
“准备好了!”
林凡的核心团队,至此,初具雏形。一支由救赎者、追随者、求知者、传承者和破局者组成的特殊队伍,即将在古老的乌那隆寺,在林凡的带领下,开启一场与时间、与损毁、也与自身极限的宏伟较量。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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