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杭州医院顶层的特护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被霍秀秀带来的香包稍稍冲淡。
窗边的输液架还挂着半袋营养液，解雨臣靠在床头，背后垫着三层软枕，即便如此，每一次呼吸仍牵扯着胸口未愈的伤口，带来细密的痛感。
他面前的折叠桌上，摊满了打印纸、古籍复印件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解家档案库调取的加密文件。
霍秀秀给他倒了杯水，看了一眼这个病房，默默摇头，因为她觉得与其说这里是病房，不如说是她雨臣哥哥在杭州临时搭建的“战场”。
霍秀秀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攥着一本线装的《霍氏杂记》。她刚帮解雨臣整理完最新送来的资料，看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忍不住轻声劝：“雨臣哥哥，歇半小时再看行不行？医生说你不能长时间耗费精力。”
解雨臣没抬头，手指在键盘上缓慢却精准地敲击着，屏幕上弹出一段张家内部记载的扫描件，字迹潦草，边缘还有灼烧的痕迹。
“来不及。”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时刻意放轻了语气，“她的死因，很可能就藏在这些纸里。多拖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折磨，比死还难受。”
话音刚落，他突然咳嗽起来，身体前倾，霍秀秀连忙递过水杯，又伸手帮他顺气。
咳嗽平息后，解雨臣的唇色更淡了，他接过水杯，喝了半杯才稍微缓过劲。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资料上，一份标注着“汪家道光年间资金账簿”的文件吸引了他的注意——账簿里每一笔超过十万两白银的支出，备注栏都画着一个模糊的“七指”符号，既不是印章，也不是签名，像随手画的标记，却贯穿了整整五十年的记录。
“七指……这是什么意思？”解雨臣低声重复，伸手拿起旁边一本汪小月留下的皮面笔记本——这是霍秀秀从吴家老宅带过来的，听吴二爷说是吴老太太放在保险柜里的东西。
笔记本封面已经磨出毛边。解雨臣翻开，在笔记本的最后几页，果然看到了同样的“七指”符号，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源流之始，非汪非张，藏于地脉，见于青铜，每个时代只出世一次，慎用！”
这行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之前的疑惑。
解雨臣立刻调出张家那份警告记录，上面“七指非汪，慎之！恐为源流之患！”的朱砂批注，与汪小月的笔记形成了呼应。
他猛地坐直身体，忽略胸口的疼痛，快速将“七指”符号、资金流向、张家警告和汪小月的笔记截图，加密压缩后发给了一个加密邮箱，附带一行文字：“七指或为关键，深挖其与地脉、青铜门的关联，或许他们对汪小月之死的真相有所了解。”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解雨臣才松了口气，靠在枕头上，闭上眼休息。
霍秀秀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悄悄把桌上的资料整理好，又帮他调整了输液速度——她知道，解雨臣撑着这口气，不仅是为了汪小月，更是为了守住他们这些人最后的防线。
2.
杭州的雨还没停，细密的雨丝打在西湖边的老茶馆屋檐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林疏桐坐在茶馆二楼的包间里，桌上放着解雨臣发来的加密文件，屏幕亮着，映得她的脸有些沉。
凤凰走进来，摘下墨镜，揉了揉眉心，眼底是掩不住的红血丝。
她很顺手地拿起桌上的烟，点燃后抽了一口，目光瞟了一眼电脑屏幕，烟雾缭绕中，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七指……解家小子还是很牛逼的，这么快就查到这儿了，难怪干娘以前总是夸他。”
林疏桐没说话，手指轻轻拂过屏幕上汪小月笔记本里的“七指”符号，眼神复杂。
她记起多年前，一支政府考察队，在某个神秘建筑附近，曾见过类似的符号刻在一块断碑上，当时汪小月看到后考察队送回来的照片，脸色变得很难看，只说“别碰这栋建筑了”，却没解释原因。
现在想来，那断碑或许就是七指留下的痕迹。
两人沉默着，包间里只有香烟燃烧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
突然，凤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阿宁发来的消息：“我们即将到达格尔木疗养院。”
凤凰抬起头，看向林疏桐：“林姨，阿宁她们已经开始下一步计划了，咱们，去北京吗？”
“好。”林疏桐点头，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解雨臣在这边查七指和汪家，吴二白暗中保护张起灵，黑瞎子监视吴三省，我们现在留在杭州也没用。不如带上鬼玺，去新月饭店会会那位张日山同志，我听师妹说，这个人是佛爷的死忠粉，我很喜欢和这种性格的人打交道。”
凤凰苦笑:“这一点，您和我干娘还真是像，就爱啃硬骨头。”
凤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质挂件——那是汪小月收养她的时候，亲自戴在她身上的，上面刻着一只飞鸟，是汪小月亲手做的，说是象征自由。凤凰攥着挂件，指尖微微用力，她想：“干娘，您现在得自由了吗？”
3.
北京，新月饭店。
五楼的尽头，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林疏桐正站在窗边，手里攥着那枚青铜鬼玺。
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一条缝，能看到外面人来人往的路面。
凤凰坐在沙发上，脸色还有些苍白，她看着林疏桐的背影，轻声说：“林姨，咱们这是被人下马威了吗？两个小时了，那位张副官还不来。”
林疏桐转过身，掂了掂手里的鬼玺以及那本写满神秘符号的皮面笔记本。
她翻开笔记本，里面的符号她认识一部分，是汪小月教她的“地脉符文”。
“师妹说过，我们所有的‘计划’核心就是阻止汪家接触终极，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即使他要我们在这里等上十年、八年，只要他能加入计划，那就值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
凤凰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知道，林疏桐之所以能够代替汪小月除了她身居高位，心思缜密外， 最主要的是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汪小月，了解她的计划。
现在，干娘走了，林姨就是汪小月的“眼睛”，她要带着他们继续在黑暗的世界里寻找真相。
3.
吴邪在吉林逗留了一个多月了，原因很简单，吴三省从云顶天宫出来，伤的实在是太重。
阿宁队伍里随队的医生给吴三省进行了急救，但是也不能保证，他能够活着回到杭州。
经过商量，最终吴邪还是把他送进了吉林的一家收费相对来说比较具有性价比的医院。
这一个多月，吴邪可谓是衣不解带地近身伺候着他的好三叔，除了怕他死，更重要的是怕他跑！
以吴邪对吴三省的了解，老东西身上的秘密，可谓是俄罗斯套娃一样的存在，那是一环扣一环！
有时候吴邪做梦都要睁半只眼，就怕他三叔醒了以后，下地不穿鞋！这期间家里人也来看过他，吃饭都是在医院解决，他老妈笑他太疯癫，他笑他老妈看不穿……
吴邪自认为在吴家，最了解他三叔的人就是他！
当然，如果他二叔一直不出现的话……
吴二白拎着吴三省的脖子把他从医院门口提溜着回到病房的时候，正是吴邪刚刚从外面取了个快递回到病房发现吴三省跑了准备出去追的时候，两波人就这么水灵灵地在病房门口碰了头。
吴邪手里的包裹“吧嗒”一下掉在地上，脸黑的好像锅底，除了对吴二白的害怕，还有对吴三省的愤怒:老家伙，他就说什么来着，果然，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脚底抹油开溜！
“二叔，您，怎么来了？”吴邪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裹，侧身让开病房门，“二叔，请进，请进。”
吴二白面无表情地拽着吴三省走进房间，看了一眼贰京，贰京从他手上接管了吴三省，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三爷，二爷请您躺下去，要乖。”
吴邪差点没忍住把隔夜饭吐出来，一个肱二头肌比三叔脑袋大两倍的人对他三叔说“要乖”，这场面，比看见女尸对“闷油瓶”下跪还震撼。
吴二白斜昵了吴邪一眼，吓得吴邪立马一个立正姿势站好，等着二叔训话，只听吴二白说道:“看了一个月，取快递的功夫，就让人跑了，恐怕也就只有你才能犯这种错误，我要是不来，你准备怎么办？”
吴邪不满地撇了撇嘴，心想:不来？不来我还能咋办？人跑都跑了，我总不能一根绳子挂在医院吧？肯定是回家呗？
可是这话他也就在心里逼逼赖赖的，根本不敢说出来，他可是听他爸妈说了，他二叔最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脾气暴躁的不得了，好像在杭州杀疯了，他妈特别吩咐他，没事儿少惹麻烦。
于是吴邪笑道:“那不能，二叔您是不知道，我留了后手的，医院门口有我的眼线，三叔他跑不了。”
吴二白嘴角抽了抽，看了眼贰京似乎在求证，“眼线？”
贰京说道:“我猜小少爷应该是说门卫那个已经六十四岁还有一年就退休的大爷，平时他两个走的很近。”
吴邪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没想到他二叔居然把贰京安插在这里，看样子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那个……二叔，您饿不饿？我去打饭！”
吴邪说完就要跑，吴二白喊住了他:“别去了，我马上就走，我来是想看看你们。”
吴邪一听这才放松了下来，接着三个人开始闲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结果轻轻松松就把吴邪他们在云顶天宫发生的事情全都套出去了，别的内容吴二白没什么反应，只在最后听到张起灵进了青铜门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明显的变了，但以吴邪那个时候的道行根本看不出这微弱变化背后的含义。
之后吴二白就走了。
吴邪刁难了一顿吴三省，不知道老小子是不是被磨得厉害，竟然开始给吴邪讲起了故事，从他爹、吴邪的爷爷开始说起。
当然老三样，《盗墓笔记》必须出现，因为那是吴家故事线的开端。
还是从长沙镖子岭血尸墓说起再到西沙海底墓，总之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的剧情，又臭又长，绕啊绕啊，最后还是绕回了主线上，不过打开的方式是以吴三省的视角，看到的是另一个九曲十八弯版本的故事。
里面出现了新的疑点，当然是吴邪认为的疑点:
第一，裘德考当年骗走的鲁黄帛是真是假？
第二，谁在佛爷对九门进行大清洗的时候出手救了九门的人？
第三，考古队是怎么追查到鲁王宫——西沙海底墓——云顶天宫这条线的？
第四，当年考古队的照片是谁拍的？
第五，云顶天宫里李四地他们的队伍除了闷油瓶外还少了两个人，那两个人是谁？最后去哪里了？
第六，那句解连环害我是不是三叔写的？什么意思？解连环还活着吗？
第七，三叔在海底墓发现了什么秘密，汪藏海执着于把所有人引入云顶天宫是为什么？（因为据吴邪观察进入青铜门的条件很是苛刻，除了鬼玺，似乎还得有特殊血液的人作为路引，谁能像他一样，运气爆表，刚好就认识闷油瓶呢？）
当然可能还有其他疑点，但是老小子不可能都告诉他，说的也可能半真半假，在故事结束时，吴邪小本子上就只写了这么多，这也够他琢磨好些时候了。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快递，拿过来当着吴三省的面儿拆开，倒出来一个东西。
接着叔侄俩都盯着那个东西愣住了。
那是一盘黑色的老式录像带，不是dVd，是最原始的录像带，看起来好像六七十年代的东西，“你收的？”吴三省问。
“我疯了吗？花钱买这玩意儿。”吴邪说。
“看看，谁寄的？从哪儿寄的？”
吴邪翻了一下包裹，说道:“我去，真的假的？”
吴三省一把夺过快递盒，脸上的沉默震耳欲聋。
“看吧，你也惊讶，张起灵寄的！还是从格尔木寄的！他不是进了青铜门吗？难道出来了？还在这段时间跑去西北旅游了一趟，顺带给我拍摄了一些纪录片？真是活见鬼了！”
吴三省摇头道:“不不不，不是这样，我估计是有人要确保东西一定能到你手上，才把寄件人写成了他，这东西，不可能是张起灵自己寄出来的。”
吴三省看了一眼他的手下，“去，你去找个能放这东西的设备，咱们看看，里面有什么。”
“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好奇呢，三叔？”吴邪问。
吴三省笑道:“没办法，我的好奇心从小就重，到死都改不了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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