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会长书房内的空气,在“星陨铁”三个字落下后,彻底凝固了。炭火的噼啪声消失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墨沧和墨林垂首肃立,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不敢去看总会长的脸色。私自勘探星陨铁,与兽人进行违禁交易,任何一条泄露出去,都足以让黑水商会这座商业帝国顷刻间土崩瓦解,血流成河。
良久,墨渊会长敲击桌面的手指才重新动了一下,发出一下比一下更沉的“笃、笃”声。他脸上没有任何暴怒的神色,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但这种平静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窒息。
“消息,有几成把握?”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七成。”影老垂首,声音依旧沙哑平稳,“暗桩传回的是碎片化密语,破译需要时间,但指向性明确。灰岩商会此次行动之精准迅速,也侧面印证了可能有重大把柄落于其手,或至少,他们相信有此类把柄存在。”
“东西呢?”墨渊追问,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影老。
“去向成谜。”影老回答得干脆利落,“墨菲少爷处理得极其隐秘,知情者恐怕极少,且可能已灭口。目前无法确定是已被灰岩截获,还是被墨菲少爷……随身带走了。”
“随身带走……”墨渊低声重复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怒,有杀机,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至亲之人背叛的冰冷失望。“好,好一个墨菲……我的好侄儿。原来打的竟是这个主意。金蝉脱壳,卷款潜逃,还想握着商会的命门,另立山头?”
他猛地站起身,踱到窗前,望着窗外被风雪笼罩的、朦胧的帝宫轮廓,背影散发出骇人的寒意。“找!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暗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些东西,必须找回来!影老,你亲自督办此事,必要时……可以动用‘暗刃’。”
“暗刃”二字一出,连影老的身形都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躬身:“老奴明白。”
“墨沧。”墨渊没有回头。
“属下在!”墨沧立刻应声。
“南山镇那边,对灰岩的打压,继续,但要更隐蔽,更要借力打力。同时,散出消息,就说墨菲……是被灰岩商会勾结兽人害死的,我黑水商会誓要为分会长报仇雪恨。”墨渊的声音冰冷而无情,“把水搅浑。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只是在追查凶手,报复灰岩。”
“属下明白!定会将此事办成铁案,让灰岩百口莫辩!”墨沧心领神会,这是要利用墨菲的“死”来做文章,占据道德高地,掩盖真正的目的。
“那个凌弃……”墨渊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目光深邃,“接触得如何了?”
墨沧连忙回道:“已按总会吩咐,派了生面孔,借贩卖药材的机会,与那叶知秋医师搭上了线,暂时还未直接接触凌弃。不过,从旁观察和零星交谈看,凌弃对墨菲少爷的恨意极深,但对灰岩似乎也并非真心投靠,更多是借势栖身。我们或可……利用他对墨菲的仇恨。”
“仇恨……是最好的催化剂。”墨渊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适当的时候,可以‘不小心’泄露一点关于墨菲可能未死、并且卷走了商会大量财富的消息给他。记住,要看似无意,要让他自己‘查’到。一个被仇恨吞噬、又有能力的人,是一把很好用的刀。用他来追查墨菲,比我们直接出手,更方便,也更……干净。”
“总会长高见!属下知道该如何做了。”墨沧躬身领命,心中对总会长的老辣狠厉更是敬畏。
“都下去吧。”墨渊挥了挥手,语气中透出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决断,“记住,商会正值多事之秋,诸位当同心协力,共渡难关。若有贰心……哼。”
最后一声冷哼,让墨沧和墨林浑身一颤,连忙躬身告退,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书房。
书房内重归寂静。墨渊独自站在窗前,风雪敲打着水晶窗棂,发出细密的声响。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指间那枚温润却冰冷的墨玉扳指,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墨菲……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你以为带着那些东西,就能摆脱商会,逍遥法外?你太天真了。这帝国虽大,却无你立锥之地。黑水商会能把你捧起来,就能把你……碾得粉碎。”
“至于灰岩……还有那个凌弃……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就看最后,是谁……能笑到最后了。”
与此同时,帝国东北边境,黑石山脉深处,某个人迹罕至的隐秘山谷。
这里与南山镇的酷寒截然不同,因特殊的地热,山谷内温暖如春,甚至还有一汪不大的温泉冒着丝丝热气。几座简陋却坚固的木屋依山而建,周围设置了巧妙的伪装和警戒陷阱。
其中最大的一间木屋内,烛火摇曳。一个面容英俊却带着几分阴鸷的青年,正就着灯光,仔细擦拭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他衣着普通,但眉宇间那股久居人上的气质却难以掩盖。正是外界传闻中已然“凶多吉少”的黑水商会南山镇分会长——墨菲。
一名心腹护卫躬身站在下首,低声汇报着:“……少爷,刚接到‘夜枭’从霜狼城传来的密信。总会那边,已经相信您已遇害,并将矛头指向了灰岩。墨渊会长动了真怒,派出了‘暗影卫’甚至可能动用了‘暗刃’来追查。”
墨菲擦拭短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我那好叔父,动作倒是快。‘暗刃’……呵呵,还真是看得起我。”他放下短剑,拿起桌上的一卷古朴的羊皮纸,上面绘制着复杂的矿脉走向图,正是那份要命的“星陨铁矿脉勘探图”。
“商会那边,暂时不必理会。让他们和灰岩狗咬狗去吧。”墨菲语气轻松,眼中却闪烁着野心的光芒,“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尽快利用手头的资源,在这里站稳脚跟,打通与‘断牙部落’的稳定交易渠道。有了这批财富和星陨铁的线索,再加上兽人的支持,用不了多久,就能在这三不管的地带,建立起属于我们自己的势力!”
“可是少爷,‘暗刃’非同小可,我们是否……”护卫面露忧色。
“怕什么?”墨菲打断他,眼神锐利,“黑石山脉这么大,他们想找到我们,无异于大海捞针。况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绝对想不到,我就躲在离南山镇不算太远的黑石山脉深处。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已经羽翼丰满了。”
他走到窗边,望着山谷外漆黑的夜空,语气带着一丝狂热:“黑水商会?墨渊?他们早已腐朽僵化,只知道在帝国的规则里蝇营狗苟。真正的财富和权力,在规则之外!在这片广袤的、无法无天的土地上!等我掌握了星陨铁矿,与兽人结盟,届时……整个帝国的东北边境,都将是我的天下!”
然而,墨菲没有察觉到,或者说刻意忽略了,在他畅想未来时,窗外密林的阴影中,一双冰冷的、不属于野兽的眼睛,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随即又如鬼魅般隐去。
金蝉已然脱壳,但猎手,并非只有一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墨菲的自立美梦,从他将黑水商会核心机密带出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将无数势力卷入其中,而他自己,也早已成了多方博弈棋盘上,一颗看似主动、实则危机四伏的棋子。远在南山镇的凌弃,更不会想到,他苦苦追寻的仇人,不仅活着,还掀起了一场更大的风暴,而这风暴的余波,正悄然向他席卷而来。
喜欢余烬双星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余烬双星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