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合上，一路上行。
许是刚才的一致对外，两人虽然没说话，气氛倒是莫名和谐。
抵达顶楼，姜北予率先迈出去。
几乎是同时，对面的电梯打开。
京都大酒店的经理一身西装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姜北予后面走出来的沈译白一抬头，就看到了经理面对姜北予时眼底的热切。
拧眉，无形加快步伐走到姜北予并肩的位置。
姜北予看到酒店经理出现在这里倒是不意外。
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怎么突然要走？”酒店经理视线从沈译白身上掠过，落在姜北予身上的视线带着几分关切。
难道是工作不顺利？
“回家住一段时间。”姜北予看起来依旧温柔。
长发披在耳畔，圆润饱满的珍珠耳饰垂落下来，在黑色发丝之间若隐若现。
走廊暖色的灯光洒在她身上。
看上去恬静温柔。
偏偏总给人一种触不可及的云端之物的疏离感。
“回家？”这次是经理意外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在英伦。”
他跟姜北予认识六年，没听说她是京都人。
姜北予依旧简单解释：“我十八岁之前都是在京都长大。”
话落，她在酒店经理欲言又止的表情中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得收拾行李，有机会请你吃饭。”
又是熟悉的逐客令。
沈译白在一旁看着。
温柔是她的外壳，内里是触不可及的冰冷。
看似处处有礼，实则态度坚定，不给人留退路。
酒店经理知道姜北予的性子。
也明白她一向待人冷清，很懂分寸的说了两句客套话。
然后与沈译白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过来这一趟，一是与姜北予认识，二是贵宾突然退房，过来处理。
姜北予上前，刷卡开了房门。
客厅，小优正处理文件。
听到门锁解锁的声音，雀跃抬眸看过来。
正欲喊人，却发现姜北予身后随着走进来的那道身影。
沈总怎么一起过来了？
小优起身，朝着姜北予走过去，同时跟沈译白打招呼：“沈总。”
“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你就先去休息。”姜北予走进去，给沈译白倒了一杯水。
而后叮嘱小优：“我最近不住酒店，有什么工作你直接电脑发给我就好。”
姜北予要去沈家住，小优其实已经猜到了。
她无形瞟了眼顺势靠坐在沙发上，端起水杯喝水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两人新婚夫妻，刚吵了架。
男主人跟来酒店接还在气头上的女主人回家的错觉。
干咳一声，小优很有眼色的点头，跑过去抱着自己的电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朝姜北予挥了挥手：“姜总，文件我已经处理好了，一会儿发您邮箱。”
话落，她朝沈译白点了点头，麻溜溜走。
宽敞明亮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姜北予看了眼沈译白。
男人正好也抬眸看了过来。
视线相碰，姜北予不自在移开视线，抬手指了指卧室：“我去收东西，稍等。”
话落，她转身就往卧室而去。
沈译白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放下交叠的长腿就跟了上去。
卧室，姜北予身影忙碌，像只勤劳小蜜蜂似的，快速收拾着衣服。
她带来的东西不多，但到了这里之后品牌寄了不少当季新款过来，衣柜里不少没拆封的新品。
面对这些衣服，姜北予显然有些头疼。
沈译白抱着手靠在门边，心情不错的看着她“东奔西跑”。
忙碌了半天，床上依旧一堆没收拾的衣服。
有些看不下去了。
迈开腿就走了进去。
姜北予听到脚步声，踮脚尖取衣服的动作一僵。
回头警惕的看他：“有事？”
沈译白面色平静：“帮你一起收。”
姜北予想说不用。
沈译白却先一步开口：“我明天还得上班，没时间陪你耗。”
很好，这很沈译白。
姜北予咬牙，“我很快就好。”
说话时，她往沈译白那边挪了挪，抬手去挡床上衣服的动作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译白敏锐捕捉到她耳垂的那抹绯红。
垂眸看去。
视线之内是一条白色的蕾丝小内裤。
姜北予白嫩的小爪子正拽着一旁的睡裙试图遮挡。
眼底划过笑意，他无声挑眉，就这么看向姜北予。
眼底要笑不笑的神色。
姜北予脑袋都要炸开了。
被他这么盯着，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你先出去，我自己收拾。”
她顺势往那里一坐，遮住了床上的贴身衣物们。
姜北予骨子里并不算传统思想的人。
只是面对沈译白，做不到淡定从容。
这副场景，让她不自觉想到刚到沈家那段时间。
跟在姜随身边那几年，她严重营养不足。
身体各方面都不太好。
刚到沈家那个月，她快两个月没来的月经突然造访。
经历了两个月的停滞期，突如其来的月经来势汹汹。
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上午肚子隐隐作痛，没一会儿就开始痉挛拉扯着生疼。
控制不住往外流的热感让她止不住慌张。
抓着卫生巾就跑去了卫生间。
结果刚关上门，眼前一黑，整个人栽了下去。
沈译白察觉到她的脸色不对劲，一直注意着她。
见她进厕所一直没动静，跑过去敲了敲门。
没得到回应后，他吓得破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脸色惨白倒在地上的人。
沈译白第一次感受到了慌乱无助，一边喊来保姆拨通了120急救。
他把姜北予抱起来时，地上都是血。
医生诊断，她营养不良，身体各方面机制都出了问题。
这次是因为情绪太过压抑，整个人处于极度紧张的情况下。
加上两个月未正常排毒。
身体承受不住，大量出血本能排毒。
沈译白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儿，第一次真正的萌生出了想要保护她的感觉。
她瘦瘦小小的一只，因为失血过多，瓷白的肌肤没有半分血色。
那张巴掌脸清瘦的让人揪心。
医生走过来，看了眼沈译白：“你跟患者什么关系？”
沈译白沉默片刻，抬头回答：“兄妹。”
正好这时保姆去缴完费走了进来。
医生看到，以为是他们的家长，当即开口：“去准备几条全新内裤过来，平时在家也要注意病人的营养摄入。”
“特别是经期，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送医。”
保姆知道姜北予的身世，听到这话，眼眶止不住一红，连连应了下来。
送走医生，沈译白看了眼病床上躺着的女孩儿，担心她醒来看到自己尴尬。
就叮嘱保姆照看着，自己则让司机送他去商场。
来的路上没想太多，可当他踏入内衣店，里面正在闲聊的店员齐刷刷朝他投过来不解视线时。
沈译白尴尬的定在了原地。
什么叫尴尬的脚趾扣地，沈译白第一次感受到了。
在他纠结如何开口时，店员走过来温和开口：“弟弟是要买内衣？”
沈译白心一横。
来都来了。
抬腿就走了进去，语气带着莫名的坚定和认真：“给我妹妹买。”
店员了然，热情的带着他往里走。
他满脑子都是尴尬，也不知道店员说了什么，视线落在一条纯白色带小花边的内裤上。
喉咙一滚，开了口：“我就要这套。”
一直到医院，沈译白魂都是飘的。
刚进门，就看到了收到消息赶来的许颜。
许颜刚从保姆那里听说沈译白去给姜北予买内裤了。
听到声音，回头笑意幽深的看向他手里拎着的女士内衣品牌袋子。
一挑眉，笑得更让人浮想联翩了。
沈译白耳垂红的能滴血，三两步走过去把袋子扔给许颜，冷着脸：“您能不能别笑。”
许颜很诚实的摇头：“憋不住。”
沈译白有气没处发：“是您带回来的人，到头来都是我在照顾。”
“所以，您现在这是在对您亲儿子幸灾乐祸吗？”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脊背挺的笔直，试图以此掩饰内心尴尬。
“不能这么说。”许颜招呼他坐下，语重心长道：“北北是你妹妹，但你若是努努力，也可以不止是妹妹。”
“买内衣这种事，就当提前练练手。”
从带回姜北予的那一刻，许颜就在打一些有的没的主意。
这会儿更是低头打开袋子，嘴里嘀咕：“我看看，你欣赏水平如何。”
沈译白见自家亲妈一点也不避着。
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冷道：“您真无聊！”
扔下一句话，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许颜倒也没真打算在自家亲儿子面前“检查”他的眼光。
见他跑路，笑了一声，转而看向姜北予的视线却满是心疼。
“姑姑应该早点把你带回身边的，是我高估了姜随作为父亲的责任，低估了他人性泯灭后的冷漠。”
窗外天色渐晚，而床上的人儿脸色苍白，像风一吹就会散的洁白云层。
唯独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而后，无力松开……
年少留下的自卑与阴影，无论成年后如何意气风发，都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被拽回黑暗，打回原形。
对姜北予来说，那一晚是她至今没有勇气面对的场景。
自卑、尴尬、无助、绝望，如同一层层枷锁将她禁锢。
说来可笑，触碰到内裤柔软布料的那一刻，她第一次知道，女孩身体接触的布料可以如此柔软。
一条柔软洁白的内裤，对比她脏乱不堪的过去，是拯救，也是讽刺。
如今，她拥有最好的一切，各顶奢品牌每季度都会排着队给她送上最新款服装。
她的世界目之所及皆是善意。
可有些东西，根深蒂固，一触就疼。
她眼底努力遮掩的尴尬，让沈译白脸色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固。
似乎是也想到了什么。
沈译白不着痕迹的扭开视线，走上前将她已经打包好的那个行李箱拉到手里。
迈开腿往外走：“慢慢收拾，我等你。”
姜北予看着他僵硬匆忙的步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语气似乎温柔了不少。
连忙把内衣一股脑都收好。
姜北予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完所有行李。
一共四个行李箱。
刚装完，沈译白就走了进来。
没有多余废话，一手两个拉上她的行李箱，就往外走。
姜北予不敢耽搁，连忙跟上去替他开门。
沈译白看她匆忙的动作，失笑：“算你有良心。”
这话说的……
姜北予一边关门，一边止不住嘟囔：“说的我对你多差似的。”
以前，她的零花钱都存下来，带他去游乐园吃香喝辣了。
……
两人回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
姜北予下车，准备跑去拿行李箱。
被沈译白先一步拉住手腕，往一旁拉了拉：“我来就行。”
姜北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她很怀疑沈译白的精神状态。
这一晚上时而冷漠时而绅士手的态度，很不对劲。
察觉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视线，沈译白单手拎出来一个行李箱。
好整以暇的看了过来，眼底带着几分少见的邪肆：“你已经盯着我看了一晚上了。”
他突然凑近，周身气息压迫而来，幽暗的瞳映出她慌乱的模样。
笑意渐深：“姜北予，你不会……”
“你打住！”姜北予吓了一跳，抬手捂着他的嘴，紧急道：“别多想。”
“多想？”沈译白握住她的手腕拿来她的手，笑了：“你说说，我多想什么了？”
“你想什么你知道。”姜北予可不吃他这套。
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向电梯。
两人一起回到客厅。
姜北予率先从电梯出来，抬头就看到了听到动静等在门边的许颜。
脸色一顿，姜北予瞬间乖巧又热情的喊人：“姑姑，您还没睡？”
“等你们。”许颜走过去帮姜北予接住她脱下来的外套，看了眼一手两个行李箱的沈译白。
认真道：“这小子没欺负你吧？”
“您心别太偏。”姜北予还没说话，沈译白抢先开了口。
他拖着行李箱走过来，往那儿一站。
像极了一个冤种。
姜北予也尴尬一笑：“他帮了不少忙。”
“应该的。”许颜笑了一声，眼神都没给沈译白一个，拉着姜北予就进了屋。
姜北予无奈，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沈译白，“你放在那儿，我一会儿拿上楼就行。”
沈译白没说话，换了鞋之后拎着行李箱就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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