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争闹了好半晌,最终的结果是,赵禹鞠躬向小郡主道歉,并且亲自斟了一杯茶。
小郡主坐在椅子上仰着脸,接过赵禹奉上的茶啜一口,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好徒儿,喝了你的拜师茶,我会好好教你武功的。”
“你不讲信用,讲明了大家互相学习,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赵禹跳起来大声说道。
小郡主哈哈一笑,齿若编贝,得意道:“我的傻徒儿,你听谁说我是讲信用的?你是小人,我是女人,大家都不是君子,彼此彼此啦!哈哈,真是高兴啊!”
赵禹腹诽道:你自己高兴就是,反正我不会叫你师傅。等到你来向我学书画,我便也叫你几声笨徒弟,大家一个傻一个笨真就彼此彼此了。
玩闹过后,小郡主果然开始认真教赵禹武功。
“我先教你这套穿云掌,一共有十二式,每式又有五六种不等变化,若要完全演练纯熟,信手拈来更有无穷变化……”
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演示,更将每一式的发力运力法门详细讲解来。
赵禹终于得到学习武功的机会,神情无比专注,直欲将小郡主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解释都深深印进脑海里。见到小郡主演练,他才知道原来武功居然这般繁琐,一个姿势一股劲力用的不对,便完全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小郡主好为人师,尤其看到赵禹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样子,越发觉得快乐。原本几次输给赵禹,心中存有的不愉快这时候都烟消云散,且极有人师气度的纠正赵禹姿势的错误,间或斥责几声“你真笨”“真是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之类的话语,然后便眉开眼笑。
两人一教一学,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将近傍晚的时候,小郡主着人抬来一个木架子。赵禹走上去看看,只见这木架子上紧紧裹着数层轻纱,每一层之间都有一丝间隙,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小郡主走上前,说道:“穿云掌是练武者初学的武技,讲究的是不须高深内力也能发挥出颇大威力,因此对运气法门还有掌力的拿捏都有很苛刻的要求。这木架层纱是我自己弄来检验掌力的,你且看我演示一遍。”
说完后,她敛起呼吸,蓄力片刻,蓦地向那木架层纱挥出一掌。只听嗤啦一声,木架上的薄纱登时裂开数层。赵禹在一边看得真切,小郡主掌沿距离那薄纱还有几分距离,完全是依靠隔空传递的掌力将薄纱撕开,不由得暗暗咂舌。
小郡主捻起薄纱细数了数,满意道:“不错不错,今天穿透了四层,又有进步了。”
两名侍女早早捧着一卷轻纱站在一旁等候,得了小郡主吩咐便走上前,拆下破损的纱布,又钉上新的。
赵禹见那轻纱莹白如雪,薄如蝉翼,质地竟比家中姨娘钟爱的青萝纱都要好上几分,价值必定不菲,却被小郡主毫不吝啬用来检验掌力,实在暴殄天物。
“我已经演示过,你选一式自己最纯熟的掌法,也去试一试。”小郡主对赵禹说道。
赵禹收拾心情,将穿云掌运力法门在脑海里回忆一遍,试着挥出几掌,每一掌都发出啵啵气爆声,心下甚是满意。待到两名侍女修补停当,赵禹便走上前站定,蓄力后猛地往前推一掌,却一丝声响都没发出,原来他紧张下运气出了一丝岔子,顿时面红耳赤。
小郡主当然不会放个这个机会,在后面大声讥讽道:“这纱是我家的,就算坏了都不要你赔,你担心什么?”
闭上眼再次想了一遍运气法门,这一次赵禹更加集中精神,一掌推出后,只觉丹田中内力蓦地一跳,一股暖流顺着肩上气脉喷薄而出,随即便听帛裂声。
成了!
赵禹喜不自胜,连忙睁开眼,只见几层轻纱尽数破裂,捻起来仔细数了一遍,竟裂了七层纱!他心下有些惴惴,暗道自己第一天学功夫就青出于蓝胜过了小郡主,依着她好胜性子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小郡主也凑上来数了一遍,却不像赵禹担心的那般生气,而是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不枉我悉心教导你。”
赵禹却不知,小郡主正记挂大回还丹那笔帐,早将他当做自己的护卫打手,怎么会因为他胜过自己而生气。
“不过,你不要以为自己这般就很厉害了。区区七层纱,实在算不得什么。”小郡主警告一句,却看赵禹表情淡淡似乎不以为然,便挥挥手说道:“苦大师,你出一掌让这小子见识一下!”
赵禹抬头望去,只见那苦大师还是一脸冷漠站在一丈外,也不靠近过来只轻飘飘挥出一掌,接着便听到撕裂声。他猛转头,只看到木架上丝帛尽数粉碎,纷飞飘舞如同彩蝶,脸色登时大变,这才知自己与这冷漠头陀竟有这么远的差距!
那苦大师挥出一掌后,向小郡主伸出三根手指。小郡主拍拍赵禹的肩膀,说道:“苦大师说你在江湖上不过是个下三流的水平,要想成高手,任重道远啊!”
赵禹震惊的同时,心下不无庆幸道:我裂了七层纱,不过才是下三流的程度。方才幸好没有拜小丫头为师,她只裂四层纱,算起来却还是不入流的水平!
当然,这点心思他没有宣诸与口,否则小郡主还不知气愤成什么样子。
赵禹裂纱层数比小郡主多,倒不是太过稀奇。小郡主虽然练这穿云掌时间久,但也只当一项玩乐并不认真,而且她都没有好好修练内功心法。而赵禹的养气法本就纯正,又筑基成功,内力已经初具规模,比小郡主强了很多。真要讲到运气技巧和掌力的拿捏,他还远远比不上小郡主纯熟。
想通了这一节后,赵禹又明白内力多寡才是武功修炼的根本,否则不论学到怎样精妙的武功招式,都无法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天色渐晚,赵禹不便久留,便向小郡主告辞。小郡主将他送出门,还不忘叮嘱他一定要认真练习这穿云掌,态度转变倒让赵禹有些摸不清头脑。
回到家后,因为偷溜出府的举动,赵禹被罚禁足在家临摹书帖。他乍学了一套武功招式,心中正是喜极,无论怎样惩罚都领受甘之如饴。
因为无法出府,赵禹每日在家读书习字,然后背地里勤加练习那套穿云掌,养气法也没有落下,每日都有可喜进度。只有一件事颇烦恼,自从汝阳王府回来后,小郡主一直不曾来赵府。转眼就过了新年。
赵禹却不知,那日他离开王府,刚好与一桩麻烦事擦肩而过。
那日小郡主将赵禹送出府去,转身回府时就听仆人讲父亲已经回来了。她想起自己擅动一枚大回还丹,心下有些惴惴,一面走着一面思忖稍后要怎样说辞。
汝阳王察罕帖木儿正值壮年,又是大元手握重兵的实权人,顾盼之间威严十足。
小郡主走进房去,看见哥哥王保保跪在地上,两颊通红。
见小郡主进门,王保保连忙冲上去,说道:“妹子你来的好,快帮我向父王求情。那日我任性将那小子打成重伤,无奈下才盗了一枚大回还丹救他性命。你快求父王不要再责怪我!”
汝阳王在上首冷哼一声,怒道:“逆子,哪个来求情我都不饶你!大回还丹这圣药是你祖父一生戎马功勋彪炳才换来的圣赐,你怎敢自己私下去败坏!”
说着,他大步走上前,就要责打王保保。
小郡主看到这里,哪里还不知哥哥回护自己之意,她张开手拦住父亲,大声道:“父王你且慢动手,那大回还丹是我拿的,与哥哥半点关系都无!”
她疾声将事情原委讲述一遍,只是略去苦大师这一环节。小郡主年纪不大,但却有担当的勇气,不肯将无辜人牵涉进来。
汝阳王听着小郡主的解释,脸上无甚表情,只是问道:“究竟哪一家的小子,竟让你惶急到要用大回还丹去救他?”
小郡主低头嚅嚅不肯说,王保保却无顾忌,抢答道:“就是供职翰林院那赵雍的小儿子,名叫做赵禹。父王,这事情与妹子没有干系。她还小,遇事仓促处决不对,是我这做哥哥的没有在一边规劝。您若责罚,就责罚我吧!”
“赵雍的儿子,赵孟頫的孙子?”汝阳王皱着眉头思忖片刻,然后低声嘀咕道:“莫不是冥冥中有注定?”
他抬起头,望着小郡主说道:“敏敏,都是为父宠溺,将你惯得做事不计后果!这一次还要你哥哥顶替你受罚,你可知道自己做的错了!”
小郡主低头认错。
“那大回还丹是绝品的圣药,当年你祖父被江湖上叛逆刺杀得手都不舍服用,只讲自己早已年迈不能暴殄天物,要将活命机会留给后代。如今咱家最亲近嫡系只有两代三人,本是一人一枚的分划。你既将一枚大回还丹用去了,往后就再也没了。我这样说,你可服气?”
“我自己惹的事,甘心受罚,没有怨言!”小郡主低声道。
“那你退下去静思己过,没有我的准许不准再出门!”汝阳王挥挥手,让小郡主退出房去。
王保保待小郡主离开后,又叩首道:“父王,这处罚会否太严厉了?妹子年纪都还小,许多事思虑不周详。我不要自己那一枚,留给敏敏保命用。”
汝阳王脸上浮起慈爱笑意,将儿子拉起来,欣慰道:“好孩子,你们两个都是我最珍贵的宝贝,为父的怎么会苛难你们。你放心吧,该是你们的都少不了。我大半岁月都在军旅中,身边常有万骑护卫,自然不会有性命之虞!我这般说,只是要教训敏敏,让她以后不要再任性做事。”
听父亲这般说,王保保才松一口气,又恨恨道:“都怪那混账赵禹,下次见着他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汝阳王回想旧事,悠然道:“讲起来,那赵家儿郎能得一枚大回还丹,也算应该。”
“怎么?”王保保疑惑道。
“你可知这大回还丹的来历?我都是听你祖父讲起才知道,原来大回还丹与那前宋皇室还有莫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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