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公正评价 （二合一）
孙太皇太后想要说点好话安抚皇帝，可是话到嘴边她却实在说不出口。凭心而论沈忆宸是个无可挑剔的内阁首辅，大明短时间内数次皇权更替以及权臣作乱，都让他把损失跟影响给降至最低。
另外沈忆宸还扭转了土木堡之战后的国运颓势，几乎朝野内外的发展一片蒸蒸日上，并且这还不是什么可以打造出来的虚幻假象，废除宫禁之后孙太皇太后可以随意的派出宫女太监，打探前朝跟宫外的变化。
甚至于她本人，只要愿意出宫的话，都没有任何一方势力会去阻拦。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沈忆宸的绝对自信，他不怕旁人平叛自己的功过得失！
可问题在于，沈忆宸表现的越好，对于皇家而言就越“可怕”。
常言道功高盖主，沈忆宸如今的权势跟威望，已经足以压制住当朝天子。虽说他对于皇家，始终保持着谨小慎微的态度，并没有前朝那些权臣的嚣张跋扈举动。
但是沈忆宸经常在关键时刻，彻底的无视皇权存在，做出极端的僭越举动。比如说这次调动京营以及外军入京，抛开立场究其本质跟曹吉祥的“谋逆”有多大区别？
只要沈忆宸愿意，随时可以把对准曹吉祥的枪口，转而调转到皇帝身上。
孙太皇太后很多时候不敢想象，如果沈忆宸真的是一个大奸似忠的乱臣贼子，自己这个弱女子，以及杭太后跟明良帝这对孤儿寡女，面对谋逆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唯一能倚仗的，就是皇族气运未尽的“大势”！
可问题是，大势真的能力挽狂澜吗？
孙太皇太后不知道这个答案，就自然无法给出明良帝朱见清准备的回答。见到皇祖母长久的沉默不语，小皇帝眼神之中的光芒暗淡了下去，他想起了曹吉祥临终前的那句告诫。
没有谁在权势面前还是个忠臣！
“皇祖母，先生他也会变的。”
默默说出这句话，明良帝朱见清就闭上了眼睛，一抹泪痕从眼角滑落。
明良五年二月初一，沈忆宸在望朔大朝会上面，正式向明良帝朱见清递交了北伐申请。对于这场堪称是举国之力的战争，朝堂上文武百官并没有太多反对意见，仅有几个腐儒老臣站出来老生常谈，宣扬王道教化那套已经被抛弃的理论。
众官员不反对的原因，就在于沈忆宸的北伐谋划，并不是一时兴起做出的决定。这么多年的步步为营，加之去年连发“征西”、“镇朔”、“征虏”三枚将军印，相当于宣告了他主战的意志不可动摇。
除非某人或者某个阵营，认为自己能力压沈忆宸改变心意，否则还是选择闭嘴为好。
另外一方面，就在于皇帝跟文武百官哪怕不明言，大家心里面都明白接近十万卫所军驻扎京师，对于朝廷而言不是一个好现象。
自古就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接近十万兵马已经不是卧榻之侧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一把利刃悬在了皇家的脑袋上面。腾骧四卫跟京营兵马的瓦解，皇帝手中事实上没有了完全信赖的可战之兵。
尽快让地方卫所军离开京师北上，无论是对于皇帝，还是对于沈忆宸来说，都不想有丝毫的耽搁。随着明良帝朱见清金口玉言同意，大明挥师北伐的号角终于算是正式吹响，庞大的国家机全面启动，无数战备物资源源不断的往着北方进发！
退朝之后，沈忆宸没有直接回府或者前往文渊阁办公，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前方正在跟徐有贞一同离开的吏部尚书李贤。
“大宗宰，还请留步！”
听到身后传来沈忆宸的呼唤，两人赶紧停下脚步，态度恭敬无比的拱手行礼道。
“下官见过沈元辅。”
“两位无须如此客气，本阁部就是有点话想要聊聊。”
沈忆宸笑着回礼，徐有贞这种智商超群的人，也是立马明白了对方想要单独聊天的空间，于是乎配合道：“既然沈元辅有要事跟大宗宰商议，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谢过，有时间本阁部做东，邀请大司空把酒言欢。”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有贞面带笑意的应承一句，这几年官场生涯他称得上顺风顺水，身份地位跟名声出现了极大的逆转，性格相对来说要开朗了许多，没有之前那种怨天尤人的“戾气”。
随着徐有贞的身影远去，沈忆宸把目光望向身旁的李贤，开口问道：“大宗宰，本阁部听说大司空创立了一个名叫合一社的社团，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李贤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他认为对方会赞同这个组织的创建跟发展，毕竟合一社的领袖名义上是徐有贞，实际上的精神领袖却是沈忆宸！
只不过跟李贤认为的完全不同，沈忆宸脸上没有什么喜悦神情，相反神情异常严肃的开口道：“大宗宰，我知道你跟徐部堂相交多年还是科考同年，但你更重要的身份乃吏部天官，掌控着三品以下官员的升迁考核。”
“很多时候于公于私，皆在一念之间，还请谨慎行事！”
虽然这么多年下来，六部尚书除了何文渊自持文官首领的身份，不愿在沈忆宸面前低头自称下官。但实际上沈忆宸本人面对六部尚书级别的官员，也从未拿出上官的架子去颐指气使，阁部之间依然保持着明面上的平衡尊重。
可是这一次，沈忆宸却用上了比较严厉的告诫语气，原因在于北伐即将要展开，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国运之战，他必须要把朝堂中枢可能蕴藏的隐患给消除掉，保证大后方的安稳。
“沈元辅，你觉得我会与徐部堂结党营私？”
沈忆宸的告诫，让李贤感到了一种莫大的羞辱，合一社建立的理想是开创太平世界，并不是自己跟徐有贞以权谋私的工具！
“不，我担心的并不是结党营私，而是在实现理念的过程之中走向极端，切记朝堂上永远不能只存在一种声音。”
萧彝的提醒，正是沈忆宸担忧的地方，很多时候心怀理想抱负，并不一定意味着国泰民安。就好比明英宗朱祁镇的挥师北伐，他同样意气风华充斥着雄心壮志，可结果却差点弄的国破家亡。
徐有贞这种人，伱把他放在正确的位置上面，他的学识跟能力足以成为千古名臣。就好比现在担任工部尚书，令大明百姓摆脱了年年水旱蝗汤的危害，放在古代这种功绩称之为圣人都不为过。
但是徐有贞心高气傲思维偏向于极端，不屑于旁人的反对意见且没有容人之量，整个大明除了沈忆宸能压制住他，恐怕连面对皇帝都仅仅表面尊重。
这把双刃剑必须斩断他跟“人事权”的联系，可偏偏吏部尚书李贤又是他的好友加同年，从而导致沈忆宸只能再三提醒警告。
“沈元辅，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你担忧的事情根本没有出现，徐部堂他又错在哪里？”
如果面前站着的不是沈忆宸，恐怕李贤都想要说一句杞人忧天。想当初自己执掌吏部考核天下官员，沈忆宸同样告诫不要党同伐异，必须得注意提拔“沈党”官员的尺度。
可结果却是清除了尸位素餐之辈后，经过整顿的大明官场吏治清明，施政效率不知道提升了多少，顺带让“一条鞭法”跟田产税顺利得以实施。
徐有贞性格是有些偏执，这点身为好友的李贤承认，问题是他做的一切都没有错，为何要用着成见的眼光去看待新事物的诞生，改革不应该进行到底吗？
李贤说这段话的时候带着一种不忿，更多是为徐有贞打抱不平，朝廷文武百官皆可用偏见去看待徐有贞，唯独沈忆宸这个伯乐不行，他可是徐有贞最落魄时期的精神支柱啊！
面对李贤的反问，沈忆宸无言以对，他更多是站在历史的角度上防患于未然。但问题是那些历史上的变故，根本就没有在这个时空发生，太过于超前的预防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沉默许久，沈忆宸才默默回道：“徐部堂没做错什么。”
用“莫须有”的方式去评判一个人，同样不是沈忆宸的风格，每个人都应该得到公正的评价。
可能此时的沈忆宸没有料想到，孙太皇太后跟明良帝之间，有过一场类似的防患于未然对话，来评判自己是否会成为那个“威胁”。
沈忆宸可以给徐有贞公正的评价，就是不知道日后明良帝，会不会给他公正的评价。
“大宗宰，本阁部最后强调一句话，未来朝堂吏部审核标准，一定要坚持法治大于人治！”
“放心吧沈阁部，下官谨记教诲。”
李贤非常郑重的拱手称是，虽然他还是无法理解沈忆宸到底在担忧什么，但出于一贯的信任让他没有反驳。
另外一边的漠北草原，二月已经开始积雪消融，天圣汗也先坐在汗帐中，看着从京师送来的曹吉祥讯息，脸上神情十分复杂。
他没有想到曹吉祥会按捺不住选择谋逆造反，更没有想到沈忆宸平叛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以至于挟持皇帝这种规模的谋逆，居然没有造成大明的朝野动荡，仿佛悄无声息的就结束了。
“曹吉祥死了。”
放在手中情报，也先语气平淡的向帐内台吉以及万户领袖通报了这件事情。
“曹吉祥死了？”
主管情报赛刊王目瞪口呆，曹吉祥不是掌控宫闱，手中还有十来万京师兵马，怎么会突然死了。
“嗯，曹吉祥谋逆，明国首辅沈忆宸平叛，灭了曹氏一族。”
听到这句话，在场很多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毕竟蒙古汗国与沈忆宸交手多次，对于彼此都算得上了解。曹吉祥这种级别的高官，连个风浪都没有翻出来就被沈忆宸灭族，着实让人感到可怕！
“阿失帖木儿，联络关西七卫首领跟不花汗，让他们用最快时间集结兵马，明国那边沈忆宸已经抽调了南方卫所兵准备北伐，这次规模极其宏大，不下于英宗皇帝正统年间的亲征。”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天圣汗也先脸上表情有着一抹罕见的凝重，身为草原上不可一世的枭雄，极少有让他放在眼中的对手，沈忆宸就是其中一个。
土木堡之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想要再打出来这样的胜利，就必须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关西七卫每个卫所能抽调一万战兵，东察合台汗国能支援五万兵马，再加上蒙古汗国跟女真三部凑齐二十万大军。
这一次，也先将举国之力，用三十二万战兵去迎战大明兵马。
拼尽全力，就是给对手最好的尊重。
“是，儿臣遵命！”
阿失帖木儿没有多言，科尔沁蒙古一战，让他领略到了沈忆宸的强大。当即就走出汗帐，号令部下前往关西七卫跟东察合台汗国通传，集结整个西蒙古地区的兵马。
“博罗纳哈勒。”
“儿臣在！”
“你率领女真三部去突袭大明辽东跟朝鲜村庄，不求缴获跟战果多少，只要能做到尽量摧毁就行。”
“是，父汗。”
安排好两个儿子的任命，天圣汗也先脸上闪现过一抹残忍神色，对着坐在身旁的博罗茂洛海问道：“博罗，现在身体如何，还能不能跟随本汗纵横沙场。”
当年博罗茂洛海为也先挡了致命一刀，以至于这几年身体都处于休养状态之中，不过也正因为这份忠诚，让他得到了也先的绝对信任，时刻都带在身边。
“大汗，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早就想着杀几个汉人两脚羊来润润刀！”
“好，不愧是我草原的勇士。”
“那就随着本汗率领本部兵马，去跟驻守漠南蒙古的于谦还有郭登碰碰，让他们明白靠着城池龟缩，永远都只配得上懦夫的称号！”
也先不打算等着沈忆宸一切准备妥当再去迎战，他选择主动出击打乱整个大明边境地区的部属，并且尽可能的造成大面积的破坏跟杀伤，打击对方军民的士气。
漠南蒙古被大明经营这么些年，早就不是当初的莽荒之地，成为了重要的养马地跟牧场。单单靠着五座卫城，是无法守护这千里江山，消失已久的蒙古劫掠将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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