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主任下意识的把行李往身后藏了藏，眼见藏不住，这才习惯性的顶回去：“谁偷听，我不就路过嘛，你们说话又不背人，就有那么一句半句的到我耳朵了。”
罗父不跟他抬杠：“行行，你是个常有理，说吧，这风尘仆仆的没见到你那好侄儿？”
赵副主任一听这话，脸拉的更长了，甩了句：“谁说我去看他了，我下去看看咱们供销基层社情况不行吗。”
说完匆匆的提着包走了。
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走了，罗父还有点不适应。
看样子，这老小子受的打击不小。
能治住他的除了蒋萍萍，也就只有他那个好大侄儿了。
罗晓倩决定，第二天上班要好好问问赵萌萌，就是不知道这一次撞的南墙能不能挽救了赵副主任的家族荣誉感。
可第二天一上班，就是铺天盖地的统计工作。
办公室就俩人，多一个喘气的都没有。
两个小姑娘从坐下就没喝一口水。
就邪门，还各个数据要的都急。
干了俩小时之后，仰仰快定型的脖子。赵萌萌吐槽：“哎呀，我不行了，我得喘喘气，就是过年也没这么忙啊。”
罗晓倩打着算盘回她：“过年有科长呢，最后复核，人家眼一扫就知道有错没错，咱俩干还得打两遍数据。”
赵萌萌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罗晓倩续上水，捧着杯子奇怪：“这不年不节的，既不是季末也不是月末，统计销售额干啥？”
罗晓倩心里有点猜测，但是没说出来，供销社的上层领导们，可能是有点着急了。
自打自由经济后，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都失去了优势地位，早起那些倒爷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至少公家的商店还有物资丰富这条可以顶上。
可现在，私人也开起了商场，眼看着货品一天比一天齐全。
再高高在上的佛爷也得吃饭啊。
不知道领导们哪根筋被戳中了，现在才想起来看报表。
还没等罗晓倩想组织下语言把想法说出来。
杨科长带着雷霆之势就甩门进来了，与之同时，斜对面钱副主任的门摔的更响。
赵萌萌赶紧给领导续上点热水，整的不热不凉的捧到杨科长面前：“领导，喝点水顺顺气，工作是干不完的，身体是自己的，千万别上火。”
端着温热的茶叶水，杨科长一饮而尽。
抹下嘴角的水渍说道：“这一上午，给人快气疯了。”
没等两个小姑娘问，一股脑的把事儿说完了。
原来这个牛前进家里，早早就达成了一致。
跟那个相好的也对好的说辞，一口咬定她家最小的儿子就是牛前进的。
为的啥其实也能想明白，牛前进能多个打幡摔盆的孝子，以后逢年过节的有人供口饭吃。
这相好的家里负担也重，靠着小儿子领的补助，咋地也能凑合解决点生活费。
杨科长跟钱副主任问到人家正牌老公的脸上，这男人也是想的开，躺床上直接就说了：“领导，我这不但腿脚站不起来，我哪儿都站不起来。这孩子指定不是我的，我觉得是老牛家的，别看他来的不咋勤快，可老牛是个童男子啊，火力壮，体格棒，一准能生儿子。”
钱副主任看着被推出来，单眼皮眯缝眼的小孝子；再想想脸色苍白躺在棺材里面，生前双眼皮大眼睛中等个的牛前进。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家伙糊弄人都不带打草稿的。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可这个所谓牛前进的新生儿子，浑身找不出来跟亲爹一点相似的地方。
牛老爹还狡辩：“我觉着孩子象他娘。”
能勾搭三四个爷们的女人，能丑到哪去？
杨科长急领导所急，正想仔细端量下那个相好的。
只见这小女子以帕掩面，伏在牛前进灵前就开始小声啜泣了。
但凡多看两眼，就被牛家人戒备起来，用一种看流氓的眼神看他。
自然这次过去是无功而返，除了将丧葬费送到了牛老爹手里，其他啥也没说住。
出门上车的时候，钱副主任问杨科长：“他们是不是觉得我傻？”
杨科长张张嘴不好回话。
看完全场的司机张嘴了：“钱副主任，他可能就是想拖着，反正你们也不敢翻脸，这事儿早晚得解决。”
杨科长心里暗自点头，这话糙理不糙，可不就是这样。
这小老百姓向来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反倒是领导们，瓷器不敢跟瓦片碰，有时候就得吃点哑巴亏。
钱副主任不屑于跟司机搭话，于是在车上给杨科长骂个狗血淋头。
理由虽然很牵强，比如事前为什么不做好充分预案，导致这个小孝子蹦出来的时候明显应对不足。
总而言之，你计划部门的事儿，自己想办法解决去。
在牛前进家还没那么生气，反倒这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钱副主任让杨科长整的挺恼火。
事情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可丧家不松口，谁来也没辙。
这又不像后世，整个亲子鉴定马上水落石出。
杨科长说的比这精彩多了，两个小姑娘顾不上手里的急活，给领导续水续的茶叶都得换了。
水喝多了涨肚，杨科长不自在的摸摸小腹，咳嗽一声出门放水去了。
赵萌萌一手支脸，无意识的咬着笔，问罗晓倩：“那咱们联社就吃这个哑巴亏嘛？”
罗晓倩晃晃算盘开始干活：“这也不是咱俩能帮上忙的，看领导们怎么想办法吧。那么大的联社，总不能就这么认栽。”
杨科长推门进来，恨恨的说：“要真是家里有困难，单位能给解决就解决了，这么平白讹人，太下作。”
赵萌萌问：“领导，你有啥好办法？”
杨科长胸有成竹的一笑：“等着瞧吧。”
看样子在厕所受到了挺深刻的熏陶，这么一会儿就有了主意。
不过到了晚上，罗晓倩就知道杨科长的好主意了。
瞪着眼睛看王志强：“所以最后，我们科长去你们派出所报警了？”
王志强点点头：“对啊，有困难找公安嘛。”
分毫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
可那是厂区啊，工厂区有一个鲜明的特色就是各厂都有保卫处，而且还有执法权。
这么说吧，要是不死上个把人或者出个间谍啥的，几乎就没有公安同志出手的地方。
厂里也觉得自家的事儿要是让公安介入了挺丢人。
这种情况还能再持续十几年，一直到二十世纪末期才算完全改革完，将执法权由警察系统收回。
牛前进的爹妈都是机械厂的工人，即便现在已经退休了，这事儿据所长说，也得跟人家厂里打个招呼。
看着王志强轻描淡写的样子，罗晓倩不禁好奇：“那你们准备怎么整？”
王志强附耳说了几句，顿时被未婚妻用看土匪的眼神嫌弃。
“晓倩，这就是吓唬下她，你以为公安办案都得明光正道的一是一二是二啊，有时候整点小手段，很正常！”
罗晓倩对这个小手段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
原来王志强说，他们所长准备说服这个相好的先离婚，再带着小儿子上到牛前进的户口本上，当做遗属，这样还能再多领份钱。
想要钱，总是要名正言顺吧，哪有亲儿子上到别人的户口本上再认个野爹，两头占的便宜可是不多。
“可你们这样弄，她男人愿意吗？”
王志强回道：“要的就是她男人不同意啊！”
罗晓倩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前面说啥离婚上户口都是假的。
要的就是这家男人不敢赌，开口翻供，出来作证自己小儿子的便宜爹不是牛建设。
想通了之后，嗔怪着啐了王志强一口。
“呸，你们男人，心真脏！”
王志强追着解释：“晓倩，就是吓唬吓唬她，咱们也没那么大权限啊。”
别扭一会儿俩人又和好了，高高兴兴的去看电影。
为了别人家事儿生这场闲气，真是读三国落泪，替古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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