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你说咱们辛辛苦苦的修渠，这水渠修成了之后，可有我们的田地？”民夫的营地中，许多人都围拢了起来。
“就是，我们拼死拼活修渠，还不是一样，没有自己的田地，就是他们的牛马。”一个高鼻梁，明显带着胡人血统的人站了起来。
“干嘛？想死么？”这胡人刚刚站起来，就被人一把拉了下来，再回头小心的观察了一下，生怕那些监工看到之后走过来。
发现那些监工并没有被这边吸引，才开始调侃起了这个胡人。
“说起牛马，阿忽尔，你一个胡人要田地干什么？你会种地么？”
“不会种地，可我会放牧，阿忽尔天生属于草原，是马背上的勇士，不能被奴役至死。”阿忽尔心中还有着一分骄傲。
“好了，都少说两句了，有这个力气聊天，还不如休息一下。”被叫李大哥的人朝着火堆靠了靠，裹了下身上早就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
“鬼天气，还要露宿在外，这破衣服连风都挡不住。”这人念叨了两句，就开始闭上了眼睛，开始试图睡着。
营地中，除了柴火被烧的开裂声，就剩下了时不时传出来的咳嗽声。
几个监工头子看众多民夫还算老实，交代了手底下的人几句之后，就躲进了工地上面的一个棚子里面。
“哎，来来来，就差你了，老五。这鬼天气，还是得弄点热乎的吃才暖身子。”一个额头长着一个瘤子的人看到一个壮汉走了进来，立刻招呼着。
“你们这群狗东西，居然都不等我。”老五用他那三角眼扫了棚子里面的几个人，将自己手中的鞭子扔到了土墙上，又将自己的佩刀放在身后的墙角，若是有事情，还可以直接反手就将刀子拿到手里。
“哈哈哈，这也是难得，明日就要押送这些民夫回去了。说起来，这太守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服徭役，做工程，哪有不死人的？这才什么天气，就让停了活计，若是往常，可是不干到下雪不停的。”那个招呼老五的人说了一句。
“谁说不是，这些人死的多了才好，老弱病残都死完了，那剩下来的才是精壮。那些人活着也不过是浪费粮食。”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一
一口大陶锅在炉子上不断冒着热气，里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些腌菜，还有豆腐，更难得的是有几大块的肉。
咕咚。
老五仰起了脖子，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即便是劣酒，老五也喝得津津有味，完了还咂吧了两下嘴。看着别人从锅里捞出了肉，自己也是一筷子插了下去，抄起了一块肉，开始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还别说，毒龙，这太守大人莫不是个傻子吧，哈哈哈哈，这群民夫眼下也安分得很。咱们好好的站完这班岗，回头就也就不用出来了。”老五满嘴的肉食，朝着独眼汉子招呼了一句。
之所以叫毒龙，就是因为他额头的瘤子，再加上这人下手又极为狠毒，所以才得了这个绰号。
肉香随风飘荡，许多民夫闻到了之后，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这劳碌了一日，也不过是得了一碗极为清澈的粥，眼下也早就已经被消化干净，随着自己的一泡尿不知道去了何方。
“干什么？”一个监工看到了有人站了起来，立刻就警觉的喊了起来，手中的刀甚至已经出鞘了一半。虽然自己内心也在骂那几个头子，可是比起这些民夫来说，自己好歹也吃了一碗麦饭，还有一小撮腌菜，伙食上面比眼前这些民夫不知道好了多少。
“别，大人，我就是拉肚子了，拉肚子了。”看着远处的监工喊了起来，这人立刻一手举了起来，另一只手好像捂着肚子。
“还不快去，懒人屎尿多。”这监工看了一眼，让人立刻就去。
按道理来说，自己这些监工和这些民夫还是保持了三丈以上的距离，目的就是为了防备这些民夫突然暴起，抢了自己手中的兵器。
“哎，哎，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这人捂着肚子，开始忙不迭的跑出了人群，然后快速的蹲了下来。一通舒爽的声音之后，一股新鲜的臭味开始弥漫开，但依旧遮不住那炖肉的香味。
“干什么？完了就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蹲好。”监工看着这人起身了，又开始喝骂。
“哎，哎，好的，马上，马上。”这人弓着腰，点头哈腰的说了两句，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那一队里面。
看着人已经回去了，这些监工也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些民夫安静的待着，比他们起身四处乱窜要好的多。
空气中肉香味越来越浓了，许多人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哪怕是几个监工也开始叫了起来。而寒风也越发的刺骨，让人在这夜色中瑟瑟发抖。
“大人，我也要去茅坑。”
“滚，这时节，哪里来的茅坑，记得跑远一点，别让这臭味影响了其他人。”
“哎，哎，好。”一个人影窜了出去。
“大人，我的肚子也不太舒服。”
“我也是。”
一个一个的人开始觉得肚子不舒服，想要去放松下。
“干什么？想要造反么？”监工看着眼前的势头不对，立刻将手中的刀拔了出来。
“不是，是真的忍不住了。”这人说话的声音已经变了，那种压抑和忍受不住的痛苦夹杂在声音里面。
接着就听到了一阵的声音，一股臭味就随着这个人开始扩散开来。
“妈的，找死了，想拉也不跑远点！”立刻就有人骂了起来。
“对不住，实在是忍不住了，忍不住了。”那人似乎挨了打，在不断的求饶。
监工看着人群中出现了骚乱，也开始在外围大声的呵斥，看着场中的局面似乎有失控的可能，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入其中处理。
听着这样的声音，被叫李大哥的人也没有了继续睡的想法，而是坐起了身，警惕的看着周围。
“怎么了？李大哥。”周围的几个人看到了这李姓的男子坐起身，立刻将目光投了过来。
“不对劲，你们几个也要小心。”
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眼前这一幕不太对劲，就连边上的阿忽尔也开始警惕的看着周围。
“嘿嘿，有人忍不住了。”
“什么？你是说？”
“等会别乱动，见机行事。”李姓男子和阿忽尔对视了一下，原本以为能够结束眼下的徭役回去，却想不到这最后一天居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咱们加入么？”阿忽尔话语中带着杀意，他早就受够了这些拿着鞭子的人的奴役了。
“加入什么？你个胡人就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与其加入，还不如想着怎么脱离出去，跟着这群人，早晚就是个死。”李姓男子骂了阿忽尔一句。
“眼下要兵器没兵器，要铠甲没铠甲，等到官军一到，长枪弓弩，打得过么？跟着这样的一群人去送死吗？要去你们去，老子不干。”
“我听李大哥的。”
“我也是。”
“好，阿忽尔听你的。”阿忽尔挠了挠头，觉得这人说的对。几个人开始抱团在一起，警惕的看着远处的喧闹。
“杀人了！”
“反了！”
“杀光他们！”
远处的喧闹，突然间就变成了喊杀声，整个民夫的营地开始变得混乱，有的人跟随着反叛者不断向前，有的人乱作一团，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营地里面四处乱窜，有的人，比如阿忽尔这群人，就在混乱中死死的抱在一起，不断地朝着营地外面跑去。
“妈的，这群人想死么？”正在吃着的老五和毒龙等人看着营地乱了起来，立刻就抄起了身边的长刀，拔刀出鞘，朝着营地走去。
至于鞭子？这种情况下，鞭子有个鸟用，只有用杀戮和献血，只有用死亡才能震慑住这群人。
但是一群人刚刚走出了棚子，就看到了这些民夫在黑夜中如同蝗虫般朝着自己冲过来，长刀不断挥舞，在砍死了几个人之后，依旧挡不住滚滚的人群，被彻底的淹没在黑夜中。
“走吧，趁着眼下的机会，若是迟了，咱们就走不了。”李姓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越来越暗的篝火，招呼了身边的几个人。
自己在前面走着，中间还带着几个老弱，最后则是阿忽尔垫后，趁着夜色和混乱离开了营地。
不知走出了多久，又听到了夜风中传来了许多的呼喊声，若是仔细听，剩下的全部都是“杀，杀，杀。”
营地里面的篝火也变得更加明亮。
这些人在为首的人指挥下，开始将剩余的粮食全部都拿了出来，还有那为数不多的肉条都被胡乱的切碎，扔进了锅里，口水声和火焰声混在一起，有的人都等不到麦饭和肉熟，也不怕烫，立刻朝着锅里面捞了起来。
场面又陷入了一阵的混乱，许多人甚至又扭打成一团，前一刻还是战友，下一秒就变成了仇敌。
甚至于有些人还打起了身边死去同伴尸体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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