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谈之后,南宫才知道,这儒生竟然院长青龙大人的师弟,姓庄,单名一个元字,忝为藏书阁阁主。
“阁主什么的,只是虚名而已!”
庄元先生轻捋短须,微笑道:“我一生好读书,也只会读书,弄个名头,也为了方便行事罢了。”
“先生过谦了!”南宫作揖为敬。
庄元先生淡淡笑道:“也罢,无须注意细节。”
说着,他忽然神色一正,认真说道:“你若是想问关于符纹道的修炼,我怕是爱莫能助了。我虽然是青龙师兄的师弟,但是于修炼一途,我却是一窍不通。”
“先生……”
“诶,先听我说完。”
庄元先生打断了南宫的话,说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并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在我眼里,舞文弄墨可比舞刀弄枪有意思多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可不就是为了做点有意思的事?”
“符纹道我是教不了你,甚至,整个青龙城除了我师兄,没人能教你符纹道。不过,我读了这么多年书,关于五行阴阳一道,倒是有几分看法的。若你不嫌,我可以与你共同探讨。”
“学生谢先生教诲!”南宫长揖到底,行弟子礼。
庄元微微点头,大方地受了南宫这一礼,略一沉吟,这才说道:“你已知道五行,但你可知五行如何相生?又是如何相克?”
“学生不知,还请先生赐教!”
庄元认真说道:“从大自然种种表象克制,所谓金生水,皆因金气温润流泽,销金可化水,所以金生水!”
“所谓水生木,因水气温润,而利于树木生长,是为生木”
“木性温暖,火隐伏其中,钻木而生火,所以木生火。”
“火灼热,所以能够焚烧木,木被焚烧后就变成灰烬,灰即土,故谓之火生土!”
“而土生金,因为金本为矿石,石依附着山而成,聚土成山,有山而生石,炼石则成金,即所谓土生金。”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此为五行相生之道!”
一番见解,娓娓道来,南宫闻所未闻,当下虚心受教,认真问道:“那请问先生,何为相克?”
庄元认真答道:“众胜寡,故水胜火;实胜虚,故土胜水;专胜散,故木胜土;刚胜柔,故金胜木;精胜坚,故火胜金;此为五行相克之道。”
“五行相生相克,万物流转始终,这不仅是五行之道,也是自然之道。”
“学生有一事不明!”
南宫细细斟酌了片刻,然后心生疑惑:“所谓水来土掩,此为土克水。然则水滴石穿,却是水克土,这又作何解释?”
“问得好!”
庄元闻言长笑一声,眼中满是赞赏之意:“你的悟性很高,不愧为符纹道传人!”
“先生过誉!”南宫微感羞赧。
庄元甚感欣慰,赞了他一句,这才解释道:“相克,何为相?其关键就在于平衡二字。”
“平衡?”
“没错!所谓平衡,即是势均。世事无绝对,没有绝对的克。我且问你,烈火焚城,杯水能否灭之?”
“不能!”
“巨浪滔天,方土能否掩之?”
“当然也不能!”
“修炼之事我确实不懂,但至少我懂得,何为天道。”
“天……道……?”南宫细细斟酌着这两个字。
庄元眼沉声答道:“五行相生相克,虽说是自然之道,但总归来说,还是天道之一!”
“若是水强而火弱,则水克火,这本就是天道。然而,火强而水弱,则反过来,火也能克水,这也是天道!”
“这……”南宫被说得越发迷糊了。
左也是天理右也是天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天道?
看着他疑惑的神色,庄元的表情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沉声说道:“说天道之类的,终究是太玄了!但是有一句话,我想你一定可以理解!”
“什么话?”见他如此严肃,南宫连忙凝神静气,专心听讲。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噗!”
南宫仿佛听到了自己吐血的声音。
方才听他一番五行言论,又是天道,人道,自然道,平衡之道,俨然一番高人模样,没想到最终却得出来这么粗鲁的一句总结。
这高人形象,算是彻底的毁了!
南宫忍不住苦笑一声,说道:“先生,您就不要说笑了……”
“我可像是在说笑?”
庄元突然有神色一正,认真说道:“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五行之道同样如此,若火势过强,水势过弱,那么就需要先将火势变弱,或者将水势加强,二者达到平衡,方能行那生克之道。”
“修炼之事,我不懂,符纹道,我也不懂,你想要修炼的封印符,我更是一窍不通。然而大道万千,最终殊途同归。”
“所谓封印符,其实也是以五行元素形成一个封闭而独立的世界,将之与外界隔绝而已,若是五行之中任一元素过强或过弱,则必定会打破五行之间的平衡,从而破坏封印。”
“方才你说你想要练成封印符,修补青龙封印,那么你只需要让失去了平衡的五行元素,重归于平衡,五行循环生克,则封印自成。”
说完,他就沉默了下去。
“平衡……”
南宫闻言也沉默了下去,良久,他才认真问道:“那么按照先生的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难道是要……”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硬着头皮说下去:“难道是要看五行元素之中,谁的拳头最大,我就揍谁,看谁的拳头最小,我就帮谁?”
“孺子可教也!”
庄元大笑着赞了一句道:“五行之道,终归也是符纹道,而符纹道涵盖天地间九大元素,故而可以说,符纹道,即是天道。而你又是符纹道的传人,那么,在符纹道的世界里……”
说到这里,他忽然怒目圆睁,舌绽春雷:“你,就是天!你的道,就是天道!试问天地之间,有谁的拳头大得过天?”
轰!……
南宫如遭雷击!
“我道即天道……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他反复默念着这两句话,双眼无神,仿似失了魂一般,呆呆站立原地。
良久又良久,南宫眼中渐变清明,恢复了神采。
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庄元先生早已不知人去何处,而自己的脚下,却躺着一本薄薄的书册。
书册封面写着“五行微义”四个大字,而著作者,却是一个没见过也没听过的名字——傅辛仁。
南宫拿起这本《五行微义》攥在手心,心知这是庄元先生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内心感激,无以复加。
站在藏书阁第九层门口,对着门内遥遥一拜,这才走入传送门,回到旅馆。
……
“客官……客官!你说什么……鱿鱼?”
“啊?……哦,没什么。”
被小姑娘的呼唤打断,南宫从七日前的记忆中回过神来,随口应了一句。
忽然,小姑娘咦的一声,指着窗外叫道:“客官你看,有人……”
“什么人?”
南宫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却只见到身边往来穿梭的马车,和脚下高低起伏的屋檐,偶尔还会有一骑绝尘的骑士,从身边擦肩而过。
他们如今在走的是龙城中高架在空中的高速专用的道路,又怎可能会有行人?
小姑娘嘴里含着糖葫芦,说话有点含糊不清:“刚刚……好像有什么人从头上灰过去了……不信你过来看看!”
说着,她有意无意地伸手一扯南宫,让他凑到了车窗旁边来。
就在这时候,突然“刺”一声……一柄利剑毫无征兆地从车顶上伸了出来!
小姑娘这一扯,南宫竟恰好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剑!
“有刺客!趴下!”
变生肘腋,南宫惊出一身冷汗,猛地回过神来,大叫一声,一把按住小姑娘,便一拳轰向车顶!
“轰”一声,木制的车顶整个的被一拳掀飞,碎屑横飞。
车顶上,一条人影冲天而起,落下时抬手便是一剑劈向那个驾车的小哥。
射人先射马!让南宫无处可逃,再来个瓮中捉鳖!
“啊!好汉饶命!”
那驾车的小哥大声惊叫了起来,惊慌失措之下,抱着头就滚落了下地,哎唷哎唷地滚出好远,险些被另一辆飞奔的马车碾到。
那刺客一剑不中,便劈在了车辕上,“夺”一声,车辕应声而断!
拉车的马匹却不知是何异种,仅剩一边的车辕,却依然拉着马车跑得飞快。但没有了车夫的控制,马车已经偏离了车道,一头向路旁撞了过去!
这可是高架马路,路下便是高空,一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哼哼……”
那刺客冷笑一声,屈膝一跳,便跳离了马车,落到了那辆刚才差点碾到驾车小哥的马车上,任由南宫和小姑娘二人连人带车撞向路旁的护栏!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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