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抓着张易的手。
越抓越用力！
张易连忙安抚她的情绪，生怕这老太太在自己手里一个激动，啪，动脉瘤破了。
那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别别，别哭老太太，别哭啊，你放心，我肯定跟你儿子和女儿都说一下这个情况的。
我知道这么多年您都太孤独了，我知道你是没人陪着你，所以特别特别想你老伴儿，想下去陪他是吧？
嗯……这个……反正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劝劝你孩子的。”
此时。
监护室的门口。
来的其实不止是刚才那个医生。
来的还有家属。
老太太的儿子和女儿跟在医生后面，一起出了办公室。
他们想着是来监护室再劝劝老太太做手术的。
毕竟……
天下哪个做儿女的不想有妈呢？
有妈在，家就在。
妈没了，家在哪呢？
结果刚走到监护室门口，就听见这个张医生在询问自己的母亲。
‘老太太，你是不是很想下去见你老伴啊？所以你才从一开始你就不想治这病，是吗？’
这个问题就跟尖刀一样扎在这个两个中年兄妹的心里。
这女家属站在门外听到这句话后，眼泪立马就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们没有进去打扰两人的对话。
而是躲在门后面悄悄听着。
那跑来叫张易的医生见家属情绪不对，他也没好直接冲进去，就等着张易跟那老太太好好谈谈。
结果接下来的对话，更是让这两个做儿女的兄妹自愧不如。
原来这么多年，妈是太孤独了……
就算他们两个轮流照顾，但还是忽略了妈内心最需要的东西。
他们忙于工作，忙于挣钱养家。
有了孩子之后又开始忙孩子的事。
等孩子上学了又开始操心孩子的成绩，孩子的吃穿，孩子的成长。
但是妈呢？
他们……什么时候有像关心过孩子一样再关心过妈呢？
怪不得爸刚走那几年，他们说要给妈重新找一个伴儿，她都不同意呢。
原来……
原来是她们太不了解妈了！
他们太不了解爸妈的感情了！
从前的车马都很慢，一生也只够爱一人！
突然，张易听见门口的阵阵抽泣声。
转头一看，这老太太的家属正躲在门后面疯狂掉眼泪。
“妈……”
“妈！对不起！”
俩家属一看，躲不住了，索性就走了进来。
两个中年人就这么跟个孩子一样扑在自己八十多岁老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
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
张易以为老太太也会跟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哭。
但没想到，当张易注视着老太太的脸时，她又恢复了那么一副坦然的笑。
“没事的没事的，都乖啊，妈没事的啊。”
哎！
望着这一幕，张易无声的叹了口气后悄悄的退出了监护室。
这时候，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吧。
反正刚才该听的话，那俩家属都听见了。
怎么决定，还是看他们家人自己吧！
张易转身去了办公室。
“切开胸骨后，我们就必须得以最快的时间将升主动脉的上下两段阻断，然后……”
“等一等！”
——
办公室里，金正伦正跟大家说的起劲，门口，张易就开口打断了他。
金正伦抬头望门口看了一眼：
“张易啊，刚才你上哪去了？快进来继续开会，我刚才正说到手术步骤这里来。”
金正伦招招手，让张易进来。
只见张易看了看满办公室的人后，一边往里走一边一字一句的道：
“金院长！各位老师！刚才我已经和老太太聊过了。
她自己的意见确实是不想手术，因为……
因为这长了二十一年的肿瘤就是老太太自己给自己埋下的定时炸弹！
她确实早就知道自己心脏上有问题了，但她迟迟不去医院治病的原因并不全是因为没钱！
而是因为她想下去陪她老伴儿！
老太太的丈夫早在二十一年前就去世了，老太太的心脏动脉瘤也是在那一年查出来的。
不过……老太太当时考虑了很多再加上自己丈夫刚去世，有些心灰意冷。
所以就没听当时那位医生的劝告，就没去治病。
那医生也跟她说了动脉瘤的严重性，但老太太心里是想死的……
一直就等着心脏里的这个动脉瘤爆炸。
这一等，就是二十一年！
到现在都没有爆炸，老太太自己也没想到。
等死等了二十一年，结果还是活的好好的。
甚至她自身都还有高血压这种病，这动脉瘤都还是没有爆炸。
刚才我跟老太太聊的时候家属在外面也听的一清二楚了。
这会……他们一家人都在病房里面哭呢。
我估计，这手术他们是不会做了。
应该是会同意老太太自己的想法。”
张易说完后便坐在了刚才自己的位置上。
整个办公室顿时便鸦雀无声！
只能听见一阵阵的倒抽气的声音！
好家伙！！
整了半天这老太太是想借着这个动脉瘤来‘杀死’自己。
结果没想到这瘤子这么不争气，死活它就不爆炸。
一等就是二十一年？？
唉我去！
金正伦长叹一口气后整个人松懈下来，靠着办公椅望了望上面灯。
这个老太太……
可真是独一例啊。
他当医生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二十一年的动脉瘤没爆炸的。
也是头一回见等着这个动脉瘤爆炸来‘杀死’自己的。
今天大家还真是都长见识了。
“所以金院长，咱们还要讨论手术方案吗？”
办公室里，沉默了一阵后另外一名医生小心翼翼的举起手问道。
金正伦抬头看了他一眼。
思索了一会后说道：
“算了，咱们还是继续商量手术方案。
我们是医生，在家属和患者没有告知我们最后的要求时，我们就应该把治病救人这四个字刻在心上。
现在家属还没过来，到底要不要手术我们也不清楚。
所以……继续吧！接着把我刚才没说完的说完。
我们做好我们分内的事情，万一等会家属说不治了，咱们也可以把这个7.5厘米动脉瘤合并动脉夹层来当做一个病例讨论。”
“好的！”
“明白。”
金正伦下达指令，大家纷纷点头。
张易也跟着大家继续听金正伦的方案意见。
他说的对。
现在家属还在那抱着他们的妈妈流眼泪呢。
但是后续到底治不治他们现在也不知道。
只能说当医生的，还是得在自己有限的时间内做一些对患者有利的事情。
……
半个多小时后，会议结束。
手术方案基本确定。
如果老太太他们一家决定要做这个手术，那么他们医院就可以开始做术前准备。
但如果不做，那他们医生也没办法勉强。
毕竟患者是85岁的高龄，病情也非常凶险。
如果一个动脉瘤能在她体内安然无恙的长了二十一年……
那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手术不做也可以。
当然，医生嘛，做好两手准备准没错。
下午的时候，大概两点半的样子。
张易收到了金正伦发来的消息。
老太太一家决定不做手术了。
不过咳嗽得治一下，毕竟是支气管感染，估计得住个几天院。
听说中午那会又来了几个年轻一点的家属。
心外科的监护病房里那几个家属哭哭啼啼了好一阵。
张易也能猜到这幅景象。
这个决定一做，就代表很可能将来的某一天，关华这老太太一个午觉、打个盹可能就不会再醒来了。
很容易突然性的死亡。
做出这个决定家属心里估计也很煎熬。
一边是想要母亲活着，但很可能手术台都下不来。
一边是尊重母亲自己的意愿随时都能死掉，但……他们做儿女的实在舍不得。
哎！
人生啊，处处都是选择题。
张易看着金正伦发来的信息其实自己也在想。
如果换做是张易自己……
他又会怎么选呢？
是想尽一切努力把父母的病治好。
还是听从父母的想法，顺其自然？
两个选择其实都是孝，只是出发点不同而已。
“嘿！你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出神？？”陈方一脸兴奋的走了过来，用手使劲拍了一下张易的肩膀。
张易这才收起手机无奈的说道：
“没什么，患者的事情。”
“患者？什么患者啊？洗错胃的那小姑娘吗？”
“哎，不是，是呼吸内科新收的一个老太太。你看群里消息了吧？那老太太心脏里的巨大升主动脉瘤，7.5厘米的直径！还带动脉夹层和迂曲。”
陈方这才恍然大悟：
“哎哟，她啊？我看见了，群里有人发的，说是这情况这老太太都没死！”
“可不是吗？我们过去开会，你知道那动脉瘤长了多少年吗？”
陈方摇摇头。
张易伸出手比了个‘耶’。
陈方皱了皱眉：“二？两年？？不对不对！”
“如果是两年不可能让你张易大佬这个上心……二十年？！”
陈方大胆的猜了一回。
虽然这个二十年他自己也是瞎猜并且不相信的。
没想到张易还真点了点头：
“是的，准确的说是二十一年！长了二十一年的动脉瘤居然都没破裂出血，还有动脉夹层也是，真是见了鬼了！
看来啊，这个世界上确实也有科学解释不了的怪相啊！”
就比如他的宝贝系统~
以及这个老太太二十一年动脉瘤大到这个程度，都还没有破裂出血！
这些……都是玄学啊！
陈方一听，当即便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唉我去！没见过……真是没见过……”
“岂止你没见过，我，金院长，心外科那么多医生他们都没见过！”
张易又看陈方一眼，然后抬头看了看隔壁抢救室：
“算了算了，不说了，我去抢救室帮忙去了。”
这时，陈方才突然站起身拉住了张易的胳膊。
张易回头看着他：“干嘛？”
“我有个事跟你说~”
陈方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换！
刚才还一副见了什么稀奇事儿的表情，这会立马眼神就不对劲起来。
眼睛里……还冒着一点点小星星？？
张易耸了耸脖子，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陈老师，我可直着呢。
“嘿嘿~耳朵凑过来~”
陈方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搞得张易一头雾水！
“什么啊？你要说啥直接说呗？？”
“你嫂子月经没来！哈哈哈~！”
“啊？？哦哦，明白了，中标了是吧？？”
陈方的表情更加兴奋了，激动的差点要跳起舞来。
“哈哈哈~明天我让她请假去天河医院查一下，我给妇产科黄梅英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我给老婆看看。
明天一出结果就通知我~哈哈哈~”
“嘿哟，瞧你这嘚瑟的劲儿啊陈老师，那我就先恭喜恭喜了啊。
恭喜你喜得贵子？？”
张易无奈的笑了笑，顺带做了个拱手的动作。
“呸呸呸！我不要儿子，我想要女儿！我做梦都梦见生女儿！”
“你这话说的，儿子女儿不都一样吗？”
张易摇摇头调侃道。
虽然！
虽然他也喜欢女儿！
但是生男生女都一样的嘛~
“哈哈，不管，女儿可爱一点，就喜欢女儿~”
见陈方一脸慈祥的笑，张易还真是体会不了这种感觉。
为啥呢？
因为他连生小孩的第一步都还没迈出去呢！
他怎么体会？
“明天出结果告诉我啊，要是真中标了，那可得请吃饭啊陈老师。”
陈方大方的拍了拍胸脯：
“没问题！”
……
三天后。
张易收到ScI网站的新邮件。
内容就是说论文已经核实完毕，二审的分数和一审的分数一样，都是十分。
所以张易这篇论文是注定要进一区的。
后面就会分批次发表在ScI的十分区域。
到时候如果影响因子也高的话说不定还会被各大医学杂志刊登。
甚至还会被选去做课件论文。
再想的美一点，还等接到中科院那些院士的接见。
张易心情不错，把邮件截图给金正伦发了过去。
金正伦一看，笑着道：
“稳啊，真是稳啊，真是稳稳的幸福啊~”
然而，另一边心外科就没有那么稳稳的幸福了。
ScI在给张易发送邮件的同时，也给王子威发了。
但王子威的内容可就跟张易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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