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平静的模样，让朝瑾的心彻底跌入深渊。
连恨也没有，连怨也没有。
好像走到这一步，长鱼姣她，一点都不意外。
朝瑾眼神中透露出的恐惧太过明显。
但她什么也没说。
从一开始她就说了，她不怕的，玉石俱焚，于她而言未尝不算圆满。
朝瑾的选择没有错，他想要未来啊，怎么会有错呢。
他只是忘了。
她没有未来。
“让郁怀和江兮来见我，我等着一天很久了，让哥哥守着宸宫，你便不用担心了。”
长鱼姣越平静，朝瑾的心越慌乱。
慌乱中，却无计可施。
“姣姣，无论如何，他们不值得你伤害自己。”
长鱼姣弯了眼，轻轻应下了。
她不会了。
待朝瑾离开，长鱼姣便起身回到了瑶光殿。
将李公公送来的香投进香炉。
袅袅云烟升腾时，长鱼姣才恍然她为何如此平静。
因为她，从始至终，没有想过依靠朝瑾复仇。
他给的希望都在未来。
很美好。
却是海市蜃楼。
谁都没有错。
只是他们，从来都是背道而驶。
他在未来，她在过去。
郁怀是被抬进瑶光殿的，他刚受了三十仗。
江兮跟在他身旁，明明他如今手无缚鸡之力，江兮还是顺从又依赖的跟在他身边。
长鱼姣静静的看着他们，真是有意思。
人怎么能，数十年如一日的无能又令人作呕？
“许久不见。”
长鱼姣的声音随着香炉的云烟缭绕，郁怀和江兮却在看见她时，被骇出惊色！
“你，你放肆！”
眼前人一身缟素，就连三千青丝都被松垮垮的一根白色缎带所束。
明亮的瑶光殿无端升腾起寒意，让郁怀心惊。
长鱼姣觉得真有意思。
“看来，郁大人真的把我当成女儿了。”
郁怀眼底闪过扭曲的兴奋，
“是我给了你生命，你竟妄想报复？哈，明日皇上便会下令，为娘娘正名，娘娘从此便是我郁家女！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娘娘走到如今不该不明白。”
长鱼姣偏过头，饶有兴味的看着衰老了的郁怀，虚空点了点他面上的青紫，
“瞧着很滑稽。”
郁怀老脸阴沉，想起了朝堂之上的那个少年。
厌恶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却是更深一分的畅快，
“你做的很不错，等你认祖归宗，让长鱼野帮扶你大哥，你放心，长鱼家平庸，无法助你，但你回了郁家，皇贵妃之位定属于你！”
\"你在恶心我啊，郁怀。\"
被生女直呼其名的恼怒让郁怀彻底沉了脸，撕破伪善的面具，揭开丑陋的真相，
“我知道你怎么可能甘心，不甘心又如何，你想报复郁家就要把你的过去宣告天下！你敢吗！”
长鱼姣静静的看着郁怀得意丑陋的面容，忽然好奇江兮是怎么想的，只是视线移到江兮身上，就见那张和她像极了的面容，写满了恨意。
恨？
她居然，在恨她吗？
长鱼姣觉得很滑稽，缓步走到江兮身边，足尖抬起江兮的下巴，
“你凭什么恨我。”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刑克六亲，祸累家族，你为什么要投生在我的肚子里！”
长鱼姣有一瞬间的失神，旋即汹涌回荡的是无尽的荒唐之感。
真可笑啊。
事到如今。
长鱼姣缓缓蹲下身，捏住江兮的下巴，迫使她抬眼看着自己，
“江兮，我也想问，我怎么会是你们的女儿呢，一个自私冷血，一个懦弱虚伪，你们怎么配？”
“你究竟想做什么，只要皇上昭告天下，你是我郁家女，往后如何孝义当头，你都得乖乖叫我一声父亲！”
郁怀成竹在胸的模样实在令人厌恶。
在郁怀眼中，长鱼姣拼尽一切的入宫，得宠，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
即便恨又如何，只要她还想再进一步，只要她还想有未来的好日子，她就和皇上一样，不得不跳进他们的陷阱！
除非，长鱼姣敢让那些不堪的过往天下皆知！
长鱼姣摇了摇头，漂亮的狐狸眼勾出一道甜美的曲线，
“嘘，别吵，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同吗？”
方才只以为是杖刑后的无力，却在看见江兮毫无形象的跌倒在地后，惊愕的发现，他竟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你，你做了什么！”
长鱼姣轻笑一声，素白的指尖点了点不远处的香炉，
“放心，只是迷香，效用也不过是让人，浑身无力的，任人宰割罢了。”
“珍，珍珍，你，你想做什么......”
察觉不对就开始喊珍珍了？
长鱼姣弯了弯眼，偏头看向江兮，
“用我的伤疤来威胁我？”
雨淋白骨，血裂成花。
怎么会如此天真的以为。
她会被那段过往裹挟。
“我最是公平，我的苦，你们都要尝，撕我的痛那就，和我一起名扬天下吧。”
长鱼姣缓缓起身，走到江兮身后，从她后背将她抱住，纤弱无力的手覆上江兮的手背。
冰凉的体温让江兮浑身不自觉的战栗，下一刻，一柄嵌了宝石的漂亮的匕首，被塞进了江兮手中，
“江兮，你被他掌控了一生，这一次我们翻身做主人，好吗？”
“你，你要做什么，你，你疯了，他是你父亲！”
因为迷香浑身无力的江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鱼姣握着她的手，寒光四射的匕首从她的夫君身上一寸寸划过，停在胸口的位置！
“你，你冷静些，弑父天理不容，你，你别做傻事！”
命运彻底脱离的轨迹，全不受控的长鱼姣，将匕首抵在郁怀胸口时，他终于感受到了后悔。
他能感觉到，长鱼姣是真的，真的会杀了他！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珍昭仪，珍昭仪，你冷静些......”
感受着江兮的战栗，又听见郁怀的认错，长鱼姣低低笑出了声。
清泠的嗓音在瑶光殿回荡，是地狱传来的回响，
“我说了，我受了什么样的苦，你们，都要偿还，一条命，怎么够？
郁大人？”
握住江兮的手猛的下滑，至男子最脆弱的地方，手起刀落！
鲜血霎时喷涌，连带着郁怀惨绝人寰的哀嚎和江兮尖利的疯癫一般的叫声，交织出世间最美妙的乐曲。
丧服很快被血液浸染，长鱼姣面容平静，好似只是做了极为寻常的一件事，将匕首扔下，站起身，笑吟吟的看着哀嚎的郁怀，
“我的过往被天下人非议时，郁相被结发妻子阉了的消息，定会与之作伴。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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